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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溫瑞安 -【四大名捕震關東】《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1:03 AM     標題: 溫瑞安 -【四大名捕震關東】《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清風神無 於 2014-9-19 01:36 PM 編輯

【書名】:四大名捕震關東

【作者】:溫瑞安

【內容簡介】:

  《四大名捕震關東(全1卷)(修訂版)》為香港著名武俠小說作家溫里安的處女作。在這部書中,名震天下的「四大名捕」首次出場亮相。名捕冷血追殺惡徒,血戰于黑森林中;名捕追命為救俠士,亡命於大漠荒野。喜愛四大名捕的朋友們,讀罷此書,方有得窺全璧之感。無情、冷血、鐵手、追命為追查要案遠赴關東,與關東群雄展開了一場又一場智慧與力量的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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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1:13 AM

第一部 追殺:第01章 森林裡的十三頭狼

  他曾在無際的大漠中粉碎了風沙七十六騎的組織,在最酷寒的黑龍江中擒下滾龍王薛游;他曾在熱得可以烤熟雞蛋的地方停留過,也曾橫渡過最可怕的喀曼拉嘎勒維亞山谷;他曾做過七省巡撫見了也要下拜的官,也在當臥底時在市肆幹過殺豬的:他殺過人,也曾經救過人;如今心甘情願地仍在他最欽佩的人門下做事。

  他二十歲,樣子一點也不難看:他的劍殺過他所要殺的人,十多年來,只有一個能逃出他的追捕和追殺。

  他從不激動,而敵人激動或懼怕的時候,正是他抓人殺人的時候。

  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就像一隻狼追捕一頭鹿。

  但,當他接獲這個對這幫無惡不作已罪無可赦的人之決殺令後,他不顧一切地追捕這個仇人和他的手下們,無論為公為私,雖然,他知道自己恐怕不是對方的敵手。

  他一個人,對方十三個。

  問題對方也是一頭狼;當他還沒有學會拔劍時,對方已作了二十多年狼了。這人是他唯一追捕不著的人,而且差點喪生在對方的手下。

  他僥倖地逃了回來,三年後的今天,他無法不再度追殺。

  他的人冷傲、孤僻、堅忍。

  他的劍詭秘、辛辣、快速。

  他的手堅定;他的身法是箭的飛馳。

  土壤很濕,林中不見一絲陽光。他舔舔乾裂的嘴唇,看來今天要流血了。

  積葉中散佈著血的腥味,泥土也有冒血的意味。他用膝蓋頂著地面,手肘支抵著,他的腳稍一發力,人便像脫弦般射出,掌即落地,快得像一支箭,穩得像一座山。四肢第一寸骨肌都配合得沒有一絲瑕疵。

  四肢健全的人的確不少,能真正運用四肢者,卻少之又少。

  他不動時像一座岩石,他的眼睛發亮,尤其是在如此幽冷暗慘的林中。

  這的確是森林,黑得有一種死亡的感覺。他在這黝黑的大叢林已潛伏了三晝兩夜;在他還沒有把敵手一一殲滅時,他絕不退卻。

  他一直都保持冷靜。

  這是第三個晚上了,從他踏入這座山林起,當他知悉他的仇敵在京城作案時,他就感覺他一定會與敵人再度交手;當他最崇敬的人分派他和三名同僚捕捉這幫亡命之徒時,他就感覺得出血的腥味:當他經過家鄉,發現他過去的恩師友朋全給殺了,他知道他已沒有退路了。

  四個江湖上黑道凶徒聞名喪膽的高手分四條路追緝,但就是給他追上了。對方意圖穿過這座山林;這座山林不易穿越,但穿過了便一定安全。所以他們要準備糧食銀兩,他們沿途劫殺,也把遭劫的人家斬草除根,滅門屠殺。這是他們做事的慣例。

  只是,他一路追殺過來。一路都聽聞這十三人兇殘作為。

  他決不會放過他們。

  他要活捉他們。

  或者殺了他們!

  第三夜。

  這是森林的最深處。

  這裡有百丈高木,樹皮佈滿了厚厚的青苔,而且發出磷光——這是森林裡唯一的光,正在閃動著它的恐怖。野獸的嘶嗷正向它所佔領的天地發出哀鳴。

  有血。

  一頭野犬死了,刀插在它的咽喉。

  有血未必有人,有刀卻必有人在。

  因為野獸也會流血,但除人類以外就沒有用刀的野獸,在這種地方,偏偏有人;但沒有任何人作任何移動,也沒有人說話:要不是那柄刀,根本不可能想像得到會有人!要不是磷光閃爍,根本不會知道那堆怪石正是十三個人。

  「嚓!」一柄火摺子亮了。

  現了十三張猙狩的面孔,蟲獸的怪鳴驟然停歇:磷光和火光的閃耀下,就像十三個從地獄來的惡鬼!

  還是沒有人說話。

  良久。

  一個聲音響起:「有人已追來。」

  另一個啞沙的嗓子:「讓他來吧。」

  一個女子清脆的語音:「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又一個緩慢的聲音:「那是誰?」

  一個比較蒼老的聲音,「冷血。」

  似乎是怔了怔,沉默。又一人道:「他不該追入森林中來。」

  似是一聲歎息,一個溫和的語音,「我們在火雲坎殺的那家人,正是他其中一名師父的家人。」

  這時人摺子忽然暗淡下去,看來馬上便要媳滅,暗藍色的光芒作最後的躍動。

  一個聲音響起,冷酷、無情又有無比的威嚴;他的話像一柄沉厚的寶刀:「他在尾隨我們,不出十里一定碰上;你們不是他的對手,現在各自分散,林外第一站集合。」我們全數齊集,他們四師兄弟一旦會集對付我們,那就更不好惹了。咱們分開來,讓他輕敵,反而好辦。

  話很緩慢、很陰沉、很可怕,一字一句都聽得很清楚,話很簡潔,可是實際上卻講得很快;當他開始說出第一個字時火已開始搖晃,最後一字說完時人才搖滅:當最後一個字語音仍在回蕩時,他人已去。

  火光滅了;磷光便再度顯目的閃爍:然而這裡已一個人沒有——十三個人都走光了。

  但卻不是沒有人,是有一個人。他在人走後,磷火尚未重現時到來的;他像一座岩石,堅定、冷靜。

  他的確來得太快了些。

  他馬上找到了那把用盡的火摺子,隱約有一抹笑意:「他們旨在分散目標,但最終一個個都得死!」

  他的手更堅定。

  他是他最敬佩的人四名最得力助手之一,鐵手、無情、冷血、追命——他是冷血。

  他也有他自己的真正名字,但現在人人都知道他便是「冷血」。

  此際他也不見了。

  叢林又口複蟲獸的呼號,磷火的權威!

  一個人走著,他的腳踏在厚厚的落葉上,居然沒有一絲聲響,單憑這份輕功。已足令人刮目相看了:況且他根本無心走路。

  他不怕冷血。沒有人能比他的箭更快;現在他的箭已搭在弓上,一觸即發,只要冷血一出現,他足可把冷血射穿三個窟洞!何況江湖上還沒有「冷血」這個名字時,他已是武林中聞名喪膽的「血弓冷箭」田九如了。

  想到這裡,他倒希望冷血快些出現,死在他手中:也許,也許銀兩也可以多分一些。

  一想到那些花花白白的銀子金子,他不禁笑了,笑得好開心。只要一出這座森林,便沒有人會追捕得到他們了,他可以好好的享用那些銀子……只是那該死的傢伙,還要單身追入林來,豈不是送死!

  他又笑了。那小子真不要命。他怎樣也想不出天下有什麼人能接下大哥三招的:況且他田九如也不是好惹的。

  時已子夜。夜霧已逐濃漸厚:他聞到一種腐臭和潮濕的味道,呢喃道:「該找一個地方休息了……」他在一處停下,他躍上左旁的一株大樹,迅速地用枝葉編織成一座粗床,但又溜了下來,把夜行服上的三根鐵絲扣搭在草床上,然後又攀向另一株大樹。

  沒有人敢偷襲田九如,因為偷襲田九如的,結果都是一樣,死!

  當你以為能暗算成功時,田九如的箭便穿過你的後心。

  田九如在第一株樹椏上編了小草床,暗算的人只要向草床一出手,震動了草床的鐵絲,等於驚醒了田九如,那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田九如又能一箭穿心了。

  這只是田九如的反暗算方法之一,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的設計下,他的冷箭下,所以別人寧願明鬥,也不願暗襲田九如。

  田九如的箭法和反暗擊術是第一流的,輕功也非常高明。只是另一株樹太高,田九如飛行了六七丈,便只得用手攀爬其餘十丈了。

  他把箭插好在背囊裡,手足並用的迅速地在上爬升。

  想到冷血被他一箭穿心時,他不禁又笑了。

  他本想哈哈大笑的,可是他笑不出。

  他只有三尺便到達樹頂了,但樹頂上有一個人冷冷地望著他,就像兩道寒冰的刺人。

  田九如打了一個冷顫,喊聲道:「你……」他的手也不敢再攀爬了。

  那人的話更無情,更像冰:「你的一切我看見。」

  田九如驀然一聲暴喝,縱身而起,飛掠冷血的頭頂居高臨下,來反擊冷血。

  只見他人尚在半空,黑夜中寒芒一閃,「錚」的一聲,劍出鞘,又已還鞘。田九如的身驅如大鵬鳥般的在黑夜的上空一頓,驀然向下沉落,掠落之處,鮮血飛灑成一條長帶形。

  「蓬」!田九如的身軀跌落地下。

  田九如臨死前還想起大哥的一句話:「沒有得到最後的勝利、抑或敵人仍然未死,絕不可得意,否則必悔。」

  可惜他再也不能後悔了。

  冷血慢慢滑下樹來。他絕不浪費任何精力,而在該當們為時全力而為:他絕下多出招,但一出招就致人死命;所以他只有四十九劍招。靜若處子、動若脫兔正可形容這樣的一個人。

  他到了地面,看見了田九如的屍體。田九如死了。

  只是他此刻絕無笑意,因為他殺的不是大敵,僅是名敵人而已。

  直正的放手還在前面等著他。

  他大步從田九如身上跨過。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1:26 AM

第一部 追殺:第02章 伏擊

  夜未央,霧更濃。

  此外有兩人。靜坐,良久未語。

  忽然一人開口:「有人來了。」

  另一人道:「仍在一里外。」

  剛才的那一人接道:「我們得馬上準備。」

  「應用暗器,」他的話還未說完,忽然大叫:「小……」

  他的「心」字未出,劍芒已現,此人一聲怪叫.反手攻了一百零八刀。

  能夠同時間劈出一百零八刀,又不帶一絲刀鳳的,天下除了「披風刀」史三金外,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披風劍」、早已聞名天下,而且弟子滿天,九清上人的一手「亂披風劍法」,的確已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史三金早已嚮往「亂披風劍法」,但九清上人嫌他邪氣太重,不肯相傳。結果史三金立誓要創出一套刀法來克制「亂披風劍法」,終於被他練成「披風刀法」,雖未可完全克制「亂披風劍法」,但卻是「披風劍法」的大敵。

  和「披風刀」史三金走在一起的人,是披風派的叛徒邵雙影:史三金的那套刀法,是從邵雙影的「披風劍法」中苦思出來的;而「披風奪命」邵雙影的「亂披風劍法」,聽說只在九清上人一人之下。

  史三金見精光一閃,立時守了一百零八刀,身形暴退,疾退中竟又攻出一百零八刀;攻守皆宜,只要敵人有追擊之想,必傷於刀下!

  但史三金知道;這種刀法要把冷血傷於刀下,簡直是夢想,他只想擋下冷血一擊,邵雙影便可及時搶攻,自己也可換過氣來了。他正是不求有功,只求無過。

  只可惜他遇的是冷血。

  遇到冷血只求無過也不能!

  當史三金的第二次一百零八刀劈出時,邵雙影也同時出毛披風奪命劍法果然驚人,一出便是一百八十八劍,一氣呵成,如劍牆般瀉下。

  披風劍本來就是講求快、準,但像邵雙影那樣快那樣準,實在少之又少。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冷血。

  遇到冷血邵雙影的劍法再快也沒用。

  因為冷血才是快劍。

  史三金錯了!

  史三金一見寒芒暴射,便只求自保,其實冷血只亮劍,未出劍。

  但史三金也未必是錯,如果史三金不守招的話,恐怕冷血的劍已刺了出去!

  如此一來,史三金的二百一十六刀竟完全白砍了。當他身形暴退時,冷血也隨身而至,當史三金第二百一十六刀剛剛使完時,邵雙影第一劍剛剛施展之時,冷血的劍「嗤」地刺進史三金的喉嚨中、然後反身出劍,邵雙影第一劍尚未到,劍已刺入他的喉中;漫天劍影一閃而沒。

  只剩下冷血的劍發出陰冷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懍。

  史三金的身軀「砰」地撞在一株樹幹上,身子隨樹滑坐下去,樹幹被帶過一列血漬。

  他至死也不明自自己是怎麼中劍的!

  但邵雙影明白。

  只是他也明白得太遲了。

  冷血劍已回鞘。

  冷血的劍是在最適合的時機下出手,一擊必中。

  邵雙影劍剛發出,任何人在這種時候都注意自己的劍是否命中,或是對方如何招架,邵雙影也不例外。

  而冷血的劍偏偏在此刻刺出。

  邵雙影只見精光一閃,咽喉一涼,便已中劍,可以說連招架也不曾,根本就來不及。

  冷血冷冷地道:「我告訴你,讓你死得明白,在一里外的不是我,是你的同伴。」

  邵雙影一面退,雙眼暴瞪,一面道:「我錯了,我錯了……」他至死才明白。

  冷血忽然一聲暴喝:「滾出來!」

  同時寒光一現,向身後刺去!

  他的身後是一株不大不小的樹。

  他的劍正是刺向那株樹。

  只不過他的劍除了刺中樹身外,還穿過樹身!

  一聲慘呼。

  樹後跌出一人,手按腹部,踉蹌走了幾步,手中劍嗆然落地,嘎聲問,「你怎知?……」冷血一字一頓地道:「你的輕功是第一流,我未發覺,佩服;這裡的打鬥雖短,但一里外的那人也該到了!」

  冷血突然冷笑一聲,接道:「當我說道‘同伴’二字時,你在樹後震了一震;其實我只是懷疑你在,而發現你是在你一震之後。」

  那人勉強乾笑兩聲:「我的輕功……沒有失敗……我……」人忽然栽倒下去。

  「千里獨行」左於羽一生愛輕功如命,卻連半步也未曾施展便死于冷血劍下。

  冷血手撫劍身,喃喃道:「第四個。」

  「仙人掌」徐天過為人慎重、小心,他的仙人七十六掌也著重穩健沉厚,他從來未敢輕視冷血。他只有一人。他實在有些怕了。

  他不知怎麼反過這幾天,怎麼穿過這森林。

  他的冷汗淌下,愈來愈多。

  他覺得自己的步履很紊亂,又像不止於一個人的腳步聲。

  他不敢回頭望,他怕望見的是明亮的劍尖。

  他剛才看見田九如已死。

  田九如的武功在他之上。

  他是不是也會死在這裡呢?

  說不定冷血就在前面等他。

  想到這裡,他驀然抬頭,前面有一人。

  林深、霧重、夜未央,那人就像是死人!

  是死人!

  田九如!

  徐天過只覺得頭皮發炸。

  徐天過親眼看到田九如的屍體,也親自證實過田九如的確已死了,但田九如就在他面前。

  仙人掌徐天過的確是呆了。

  但在同時間,徐天過腦海中立時有了決定。

  田九如的確已死,現在看到的若不是鬼魂,便是人為!

  鬼魂出現是不可能的!

  那只有人為。

  是什麼人做的?

  只有敵人才這樣做!

  那是最可怕的敵人!

  冷血。

  徐天過是何等人物,他一想到是冷血,腦中閃過:冷血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答案自然是要對自己不利。

  只要自己對田九如的屍體覺得懼怕,冷血便可趁機一擊成功了。

  那麼,冷血在哪裡?

  從徐天過見田九如的屍首起至現在,只是一眨眼間的工夫,徐天過卻立時得了結論:冷血一定在後面!

  只要自己全神貫注於前面,冷血才可從後作致命一擊!

  徐天過發出一聲清嘯,身形尚未回轉,猝然反手後擊七掌。

  只要冷血是在後面正欲出擊,那七掌的粹擊一定能命中,只要冷血中掌,徐天過只要反身再加七掌便可奪去冷血之命,「蓬蓬蓬!」

  徐天過七掌擊中了三掌。

  他心中一喜,反身七掌擊出,七掌皆命中,只是徐天過的心驟然一沉,背後被一劍穿過!

  冷血是永遠把握最好的時機才出劍的!

  徐天過應變不可說不快,只是他遇著的是冷血。

  遇到冷血不如先跑去自殺更好。

  徐天過反過身來,左手捂住傷口,一步步向後退,右手食指顫抖著,指著冷血,「我怎沒想到……你就藏在屍身後面……否則田九如怎能站得那麼穩……」冷血冷冷地道:「憑良心講,殺你實在有些冤枉;只是你不該參與行動,也不該暗算我師父一掌。」

  徐天過並沒聽完冷血的話,便已往下倒,正倒在倚於樹幹上左千羽的屍首旁。左千羽的屍體多了十個掌印,凹了十塊肌肉,掌力直透樹身,把左千羽的肌肉陷入樹身。仙人掌並不是浪得虛名,果然霸道!

  徐天過一倒,把左千羽也扯倒了。肉留在樹幹上,留下十個血手櫻血已呈紫色,因為左千羽逝去已久。

  死人還要挨十掌,實在死得難以瞑目。

  冷血的嘴角似有笑意。

  「第五個。」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1:36 AM

第一部 追殺:第03章 中伏

  破曉。晨曦透入林中。

  森林中倒有一番新的氣象。

  這裡是森林的另一處,大樹和野竹間隔林立。

  這人站在竹木與巨樹之間,野竹雖粗大,巨木雖宏偉,那人立於竹樹之間,卻一點也不覺得矮小。

  他像大石。

  忽然,人影一閃,一人飛馳而至!

  來人相貌平凡,一臉忠厚,嘴角總是掛著笑意,看來像是一個中年得意的商人。

  憑他這副相貌,就沒人會相信他是在黃山一役中,一夜間連誅三百餘名白道高手的諸葛賢德。

  他的身法不快,只是根本不想快;人一到,便停下,絕不拖泥帶水。

  他向這一人一揖,恭身道︰「賢德見過大哥。」

  那人動也不動,只是「嗯」了一聲。

  諸葛賢德道︰「我已探聽清楚,我們已死了五人,都是在昨夜被殺的。」

  那人紋風不動,只是「嗯」了一聲。

  諸葛賢德繼續道︰「死的是左十一弟、田六弟、徐八弟,邵九弟和史十弟。」

  那人依然沒動,只是「嗯」了一聲。

  諸葛賢德又道︰「冷血現在正向南截殺,不久將遇上馬十二弟,請大哥指示。」

  那人冷哼一聲︰「馬四海魏明飛與陰陽無極黃喜山在那兒?」

  那人問得快,但字字句句皆鏗鏘可聞。

  那人問得快,但諸葛賢德回答得也快︰「馬十二弟在南方十里以外。魏十三弟正在全力趕助馬十二弟,不出一刻趕到。黃七弟在向西十三里。陰陽五弟就在二里外的竹林中。」

  諸葛賢德答得快,而且有條不紊,驚人的是事事皆瞭若指掌!

  那人冷冷地道,「集合四人,給予冷血重擊!」

  諸葛賢德忙揖身道︰「是。」

  那人道︰「一切由你主持,用計為宜。」

  諸葛賢德又一聲「是」,轉身奔去。

  那人又道︰「慢。」

  諸葛賢德立即止步,那人道︰「堪與冷血交戰的,唯老三老四二人;指望能勝他的,獨我與你,你的一切小心為上。」

  語音忽頓,那人盯住諸葛賢德,一字一句的道,「此擊不成,派老四出手,老四若有不測,金子你代保管,不──可──有──失!」

  最後四字聽得諸葛賢德全身一震,那人又道︰「去吧!」

  諸葛賢德兩個起落,縱身不見。

  只可惜他聽不到那幾聲冷笑。

  冷血突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不對勁。

  這是他第一次有此感覺,自入森林以來。

  三天來一直是他追殺對方,而今他突然有被追殺的感覺。

  這的確是很可怕的感覺。

  野獸往往知道什麼時候有暴風雨,那裡有流血,也往往能嗅得出死亡的到來。

  他一直追蹤三里外的人,但那人突然消失。他竟被人反跟蹤了一段路,當他發覺時,那人已消失不見。

  他甚至覺得西面黝黑的叢林中有人正向他伺視。

  他第一次手心滲出冷汗。

  他第一次遇見「敵手」。

  他不怕,只是覺得很刺激。

  因為他是冷血。

  只不過他已漫無目的地走了十五里路。

  「漫無目的」對他來說,是件少有的事。

  但他堅信目標會出現的。

  他的手更穩定。

  突然,他覺得死亡的意味更濃了。

  殺氣煞氣逼近!

  就在這時,他的腳下一沉,身子一浮,竟落入一個網中!

  陷阱!

  網在迅速收縮!

  漫天暗器飛射而至!

  那人還是站立在竹與林之間。

  他背負手,抬頭,中午的太陽很毒熱,那人卻一點汗也沒有。

  他突然道︰「老二該在這時候下手了。」

  冷血第一次有了恐懼。

  他一直是追殺者,眼看著一個個被他追趕的人惶恐、求饒,最後不免一死;而這次,他是被獵者,他在網中。

  他知道,只要網一收縮,他全身不能動彈;那時才是最悲慘的時候。

  所以他立即出劍,根本不理暗器飛擊,劍光閃動,削斷了五根巨索。

  而在同時間,他中了三樣暗器。

  他眼前一陣發黑。

  他的劍仍一般穩定,快、而準。

  巨索再被割斷八根,網已困不住冷血。

  他又中了一枚長青芒,身形卻破網而出!

  他知道,現在沖不出去,一切便完了!

  他的身形如一支箭,直斜射向地面!

  而在此時,一人已自左角閃至,用的竟然是左手劍法。

  冷血手中寒芒一閃,此人翻身而倒,但另一人又欺身前。冷血人尚未沾地,對方反手「落魂劍」已至!

  他只覺左肩一痛,顯然是被刺中一劍,但對方也逃不出他那一劍!

  他的腳剛落地,又一人竄出,一出手就是三十六式天山雪鷹劍法!

  換作平時,冷血根本可以對付他們,只是現在他是中伏;他已負傷,而且對方猝擊在先,冷血根本不知敵方有多少人!

  冷血只覺眼前一陣發黑;黑中劍光閃動,在這種時候偏偏遇上這樣的劍術高手!

  冷血以劍支地,而對方的劍,已夾著尖銳的風聲劃到!

  那人還在竹與林之間。

  他一直望著天,在隱約的竹葉稀疏的葉縫,透過幾道閃動的陽光。

  他喃喃自語︰「不知冷血死了沒有?」

  當劍尖離冷血的咽喉只有三寸時,冷血突地一聲暴喝,全身向後翻去!

  他受傷已重,必須休息,他必須速戰速決。

  所以他鋌而走險。

  當他迅速向後翻倒時,對方的劍也順招向下疾刺!

  劍始終離冷血咽喉三寸;只當冷血身子碰地時,這一劍便絕避不開去!

  只是當冷血向後翻之際,長劍已從土中拔出,倒戳而上!

  如果冷血的處境不是這樣險,對方就不敢繼續逼殺;對方不逼近,這劍便無效。

  冷血的命就懸在這一劍上!

  那人的劍眼看就要刺入冷血的喉嚨時,便覺腹前響起一道急風;他還未來得及躲避,冷血的劍已把他開了膛!

  血噴射而出!

  在地上的冷血就變成血人;也分不清是他的血,還是敵人的血!

  「砰!」

  那人倒了下去,就在冷血的身旁。

  冷血全身乏力,他知道此際絕不能接下任何一擊!

  他必須知道此際是否尚有敵人!

  有!

  那人正看著他,手中有一柄淡藍色的劍!

  陰陽無極!

  那人仍在竹和林之間。

  他忽然垂下頭,看看地上孤獨的長影。

  「他們不會是冷血的敵手。」

  陰陽無極!

  他早已準備這一擊,只是現在他遲遲未發,只是因為他心中早已恐懼。

  他看不出冷血傷在那裡?傷得重還是不重?

  而冷血仍躺在地上,兩眼就似兩道冷寒的劍光,像已刺進他的骨髓裡。

  他親眼看見冷血中伏、落網,又脫伏、破網而出!

  他親眼看見冷血中鏢、中劍,也看見冷血出劍!

  他親眼看見首先是魏明飛中劍身亡,接著馬四海也死了,最後黃喜山也倒下了。

  他親眼看到他們一個個死了,卻不知他們是怎樣死的。

  但他無法不相信他的眼楮。

  他知道冷血受了傷,等著他出擊。

  他知道這是殺冷血的最好機會。

  他知道當他的劍一劃出,自己可能先死了。

  所以他握劍的手顫抖著,遲遲未出。

  只是他不知道冷血根本已無力出手。

  他不知道冷血剛才只是在等死。

  他不知道冷血身上的血有一半是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一個人流這麼多血,鐵打的也難以支持。

  他更不知道冷血現在已回過一口氣了。

  ──世上有一種人,只要給他回一口氣,他就能重新立起,擊敗敵人。

  突然冷血站了起來,嘴角似有一絲笑意。

  他長長籲出一口氣︰「你不出手?」

  陰陽無極全身一顫,尚未開口;冷血陰陰地接道,「你不出手我可要出手了。」

  他再道︰「一個人在他應出手時不出手,早就該死了。」

  陰陽無極根本聽不清楚,但寒意更甚,顫聲道︰「你……」

  冷血道︰「我出手。」

  「手」字才一出口,「嗡」然寒光暴長,冷血已出擊!

  「錚!」

  冷血的劍被陰陽無極硬生生架住。

  冷血冷冷地哼了一聲,長劍劃過陰陽無極長劍,斜刺而出!

  冷血根本不用收劍。

  他的第一劍似是為了第二劍而出;第二劍似是為了第三劍而出;劍劍相連,只有最後一劍除外。

  從沒有人能接下冷血的最後一劍。

  冷血從未發過這一劍,當那一劍刺出時,是將全身苦修的功力聚集一起,一擊無敵!

  就是冷血已身受重傷,對冷血這一劍的勁力亦無影響。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冷血有四十九劍,面最後一劍當然便是第四十九劍!

  五年前那唯一能逃出他的追殺的大敵,已把他擊得重傷。但卻不敢再逼近下毒手,只因冷血已聚起最後一擊。

  所以那人還是先行避了開去。

  「唰!」

  冷血的第二劍居然也被架住。

  冷血的眼光略有一絲驚異,第三劍又已刺出!

  陰陽無極一聲怪嚎,冷血的長劍貫胸而過,捂胸而退。冷血一柄刀似的盯住他。

  「你居然能接下我兩劍!」

  陰陽無極這時已死去。

  陰陽無極本有機會殺死冷血,現在卻死在冷血的劍下。

  陰陽無極不但比其他八名死者功力高出數倍,在江湖上的名頭也最響亮,不過他在這十三人中,功力僅排第五。

  若不是冷血已負傷,陰陽無極也許只能接下冷血一劍而已。

  那人依舊佇立於竹與林之間。

  他就像一座山。

  他忽然抬頭,一條人影飛馳而至!

  諸葛賢德。

  諸葛賢德一揖身,尚未發話,那人冷冷地道,「冷血並沒有死。」

  諸葛賢德一楞,即答︰「是。」

  那人冷哼一聲︰「既然冷血沒有死,魏明飛、馬四海、黃喜山、陰陽無極就該死了。」

  請葛賢德又一楞,他本來就是要報告這幾件事,但那人都已先知曉了,只得答道︰「是。」

  那人目中精光一閃。

  諸葛賢德的口才,在此人面前,簡直全派不上用場。

  諸葛賢德道︰「只是有一樣︰冷血已負傷。」那人霍然轉身,諸葛賢德又道︰「而且傷得不輕。」

  那人沉吟了一陣子,道︰「那就夠了。」

  接著道︰「派孟行雷去。」

  諸葛賢德道,「是。」

  那人又道,「你保護銀兩,無論孟老四是否能除冷血,後日破曉我們將穿林而出。」

  那人又望瞭望天,緩緩地道︰「今晚將會有一場暴風雨。」

  今晚的確會有一場暴風雨。

  而且還有一場極其激烈的戰鬥。

  自己是否還能在激戰中生存呢?冷血想。

  每個人都要生存,要生存就得擊敗阻礙自己生存的人;但是否每個人都能擊敗自己的敵人呢?

  他一共有五處傷口;四處是為暗器所傷、一處是左肩的劍傷。

  當他脫網而出時,已把全身功力集中,暗器雖能命中,但未及深入便被內力逼彈出來︰這四處傷口雖能令冷血鮮血淋灕,但仍不致令他倒下。

  可是他左臂是在半空中受了馬四海的一擊︰入肉五分,長三寸,所以那一陣子劇痛,令他一時喪失了戰鬥能力。

  冷血把他的傷口都包紮起來。

  他知道今夜至明日再不能追殺到其他的人,到了後天一出森林便再也無法可施。

  他知道追捕愈來愈難了。

  他知道對手愈來愈強了。

  他知道對方只剩下四人。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1:46 AM

第一部 追殺:第04章 六道閃電

  第四夜。

  森林中的大雷雨果然驚人。

  雨未下,雷聲隱然,甚至震得人耳膜發痛。

  蟲都不叫了。

  沒有一絲風。

  閃電剛剛過去了。

  孟行雷知道冷血快要來了,是以他手中的斧握得更穩。

  他從來不等人,也從來不怕任何人。

  如今他在等人,眼色有一絲不安。

  滿山林木,似是重重鬼影。

  他屹立不動,手心已開始冒汗。

  他甚至等得有些焦急了。

  他等的是冷血。

  又一道閃電過去。

  在閃電的一瞬中,一切事物都是靜止的。

  冷血從來不知道在電光的灰白中山林是蒼白得如此可怕,像惡魔正張口吞噬一切。

  他忽然停了下來。

  因為他覺得有一股殺氣,他聞得見,聽得出,也感覺得到!

  但殺氣是從那兒來的呢?

  他額上有了汗。

  他希望有第二道閃電。

  閃電。

  驀然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響。

  孟行雷在一剎間瞥見了冷血;他從沒有見過冷血,但知道這人一定是冷血。

  冷血就在前面五尺!

  冷血也在同一剎那間看見了孟行雷。

  孟行雷就在他面前五尺。

  電光一閃而沒。

  山林又回復黑暗。

  孟行雷和冷血依然站定,誰也沒有動。

  冷血是一頭狼,沒有必勝的把握,絕不出手。

  孟行雷是一頭怒獅,儲備精力而全力一擊,一擊勢必驚人。

  只是怒獅子往往是撲殺者。

  第四道電光!

  剎時,寒光暴射,精芒急閃!

  飛斧已劈出,劍才出鞘。

  斧鉞卷起驚人的呼嘯,疾劈而下!

  劍後發而先至,「嗤」地迎向斧頭。

  整柄利斧被一劍激蕩回去。

  在第一回合上,冷血就佔了上風。

  冷血閃電般刺出三劍!

  「叮叮叮!」

  兩人原來的方位已急換。孟行雷翻斧砸開三劍,就停止了攻襲。森林中回復黝暗不見五指,唯等第五道電光時,全力一擊!

  第二回合,一攻一守,各未佔便宜。

  雙方知道是遇到了敵手,都在等待第五道電光。

  二人想法俱同,誰都沒有動。

  這是暴雨的前夕?還是流血的前刻?

  冷血立刻在檢討自己︰他忽略了孟行雷的斧,不但善攻而且宜守,斧面貼身,便是一面大盾牌;斧離身便是猛烈的砍殺,只是過於躁急。而自己勝在出劍疾快。

  孟行雷也在反省︰他開始時太過輕視冷血的快劍,也絕想不到冷血一柄薄劍上能蘊含這麼可怕的力量,故在第一回合中失利。他害怕冷血那種迅疾、詭異的劍法;但只要他只守不攻,亦可立於不敗之地。

  第五道電光!

  同時間劍閃斧飛!

  冷血連攻出五劍!

  孟行雷也連守五斧!

  一個只攻不守,一個只守不攻,正是互相克制。

  冷血五劍都被擋了回去。

  忽然,冷血又斜刺一劍!

  這一劍更加詭異、疾速,而且和以前的劍路全然不同。

  冷血和孟行雷交手了九劍,這第十劍是冷血苦思出來克孟行雷飛斧的劍法。

  冷血之所以能戰無不克,除了因為他的堅忍和智力、功力外,是因他不斷在檢討自己。

  孟行雷一楞,冷血的劍已刺在他胸膛上。

  黑暗中「叮」一聲,孟行雷的胸膛竟有金錢交鳴之聲,冷血一呆,孟行雷的胸前竟濺出了星光!

  冷血素來對自己的劍很有信心︰只要一劍能殺人,他絕不用兩劍殺死一個人。

  只要那人是確確實實的中劍,就絕沒有什麼好活的了。

  現在他的劍刺在孟行雷心房偏左的位置上,孟行雷忽然有一種似驚似喜,奇異至極的表情。

  冷血一呆間,未能及時收回劍時,孟行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喝,巨斧由上至下疾劈下來。

  斧未到,聲勢驚人!

  冷血心一驚,根本已來不及閃避,「錚」一聲,長劍疾刺迎而上!同時間,冷血身形暴退!

  「當」一聲,劍斧已相交。

  冷血只覺一股極大的力道從劍尖傳來,若非他早已借勢飛退,只怕已被震重傷,但這下子亦不好過,他只覺有二處傷口已迸裂,有血水汩汩滲出。

  他必須速戰速決,因為他要留下精力來對付更厲害的敵人。

  只是在第二回合中,冷血盡落了下風。

  他在詛咒著自己,疏忽了一件事。

  在這種情形下,任何疏忽皆足以造成死亡!

  孟行雷外號「鐵甲索命斧」,鐵甲二字起因,是在他身上正穿著一件刀槍不入的「混元寶甲」。

  自己的一劍,正刺在孟行雷的寶甲上。

  交手十一劍,卻一點便宜也佔不到,是他幾乎從未有過的事。

  剛才的第三回合,令二人的方位又更換,雙方都不敢再妄然出招。

  他們都在等待第六道閃電。

  冷血突然發覺他衣衫已濕透,原來大雨傾盆已下;他已分不清是汗水、還是雨水!

  他微微喘息。他忽然發現對方也在微微喘息。

  空氣逐漸緊張,周遭的壓逼更重。他們漸漸變成大口大口的喘息;雨勢急奏出了生命掙紮的音樂。

  冷血知道,在第三回合中必會分出勝負︰若不是生,便是死!

  第六道電光呢?

  他們全神以待,下敢放鬆任何一瞬,也不敢作任何無謂的移動。

  冷血的手更堅定。

  孟行雷隱然已有笑容。

  第六道電光呢?

  颶然。電光一閃,就像死神的宣判。

  劍光閃動,冷血疾攻兩劍,刺向孟行雷的臉和喉。

  孟行雷一聲怪叫,巨斧格過兩擊,隨身欺近,正欲反擊,忽地又是劍光一閃︰

  這一劍是刺向孟行雷的前胸!

  難道冷血不知道他身上穿了混元寶甲嗎?

  孟行雷反攻為守,只要冷血一變招,他的斧便能及時封守,若冷血真的刺向他的胸膛,他也能及時飛劈冷血的右臂!

  這一劍的確是刺向孟行雷的胸膛;孟行雷一聲怪喝,右手翻飛中疾劈冷血的右臂!

  當冷血一劍刺中他胸前,尚未收回去,他的斧一定能剁掉冷血的整條右臂!

  只是冷血根本不收劍!

  「叮!」

  劍刺在孟行雷胸前,星火四迸,孟行雷忽然臉色大變,連退四步。

  因為冷血並不是要把劍刺進他的肉裡,只是把內力貫注於劍尖上︰那一劍擊在孟行雷胸膛,一半的內力被混元寶甲化去,另一半功力透過金甲,擊在孟行雷胸上。

  饒是孟行雷功力深厚,也難免被擊得蹌踉而退。

  孟行雷馬上知道中計了!自己若沒有混元寶甲所恃,也許不會輕易被人攻入前胸,反倒比較安全了。

  因為他連退四步,那一斧自然落空,當他尚未來得及收斧時,「錚錚錚」冷血又刺出三劍!

  此刻孟行雷胸門大開,而冷血出劍之快令他根本未及閃避︰三劍皆中前胸。

  孟行雷的臉色突然發白,張大的口連半聲也叫不出,這三劍震得他內臟翻騰,痛苦得難以形容。

  冷血似連看也不看,又是兩劍!

  兩劍一過,孟行雷整個人向後疾撞向三尺外的一株樹幹,口噴鮮血。

  血,鮮血。

  這時,他的斧已收回來了。

  可是,他再無力發出任何一斧了。

  那五劍,足以使他的內傷已極嚴重。

  他撫胸喘息,發現冷血正在冷冷地看著他。

  「你要自殺還是我殺你?」

  冷血不喜歡給敵人有第三個選擇。

  因為第三個選擇往往是︰要自己的命。

  冷血的敵人只剩下三個。

  他用了十八招擊敗孟行雷。

  他不覺得一絲高興。

  他的招式共四十九招,而真正的敵手尚未出現。

  左邊是竹,右邊是林。

  雨過天晴,天正破曉,林葉滴下的水珠兒居然很清爽,野竹叢間居然也有一二聲鳥鳴。泥地上有一雙足印。

  足印旁有一雙腳。

  冷血就立在那裡。

  看到那對足印,冷血的血液沸騰,穩定的手也緊握著。

  那是他仇人的足印。

  他的仇人在昨日中午曾在此停留,而且逗留了一段時候。

  今日該是最後一日的追殺了。

  忽然他皺皺眉頭,冷冷地道︰「你該出來了。」

  林中一聲輕笑,如春天的黃鶯︰「我已出來了。」

  冷血霍然回身,雙眼像兩把刀,道︰「索命娘娘白嬌嬌」。

  白嬌嬌一身素衣,不但美,而且清秀可愛,像規矩人家的閨女;她懷中居然抱了只安睡的小黑貓,很嫵媚地笑著,甚至有一種弱不禁風的感覺。

  因此,不少人都有了惻隱之心,但只要你不忍心下毒手,她可要下毒手了。

  只可惜她遇到的是冷血。

  冷血直盯住她,就像盯住的是毒蛇,冷冷地道︰「果然是你。」

  白嬌嬌笑道︰「是我又怎樣?你吃了我啊?」忽又噗嗤一笑,「你看你,這樣瞪住人家……」

  冷血的雙眼冷峻而無情︰「你少來這套。」

  白嬌嬌掩口笑得彎了腰︰「你這人,今天怎麼了?這麼燥?我替你涼一涼。」突然走上前幾步,掏出一面淡淡水紅的絲巾,滿目關懷︰「你病了?額上也有汗呢,我替你擦擦。」

  冷血盯住她的手,隨即目光移動她的腳,說︰「站住。」

  白嬌嬌粉臉居然連變都沒有變,仍笑道︰「我最喜歡這種坐懷不亂的男人。我走上幾步,看你怎樣?我才不怕你能吃了我呢!」

  白嬌嬌的笑靨,有說不出的風情,說不出的誘惑。可惜他遇到的是冷血。

  冷血竟然也笑了、白嬌嬌真的又走前幾步。冷血殘忍地笑道︰「你再走前幾步看看,看我能不能真的吃了你。」

  白嬌嬌面色微變、隨即又笑道,「我相信你不敢殺我。」說完,真的又走前幾步。

  冷血盯著她的腳,忽然道︰「我敢殺你!」劍芒一閃,疾刺向白嬌嬌。

  劍出如電,毫不容情。

  白嬌嬌臉色一變、身形飛閃,冷血的一劍落了空,白嬌嬌的一綹秀發已被削去。

  白嬌嬌粉臉煞白,咬牙切齒道︰「你,你好。」忽然十指運力,竟生生把懷中黑貓捏成血漿。

  那只小黑貓連咪鳴也沒有一聲,便死在主人的懷中。用這種殘忍的手法來扼殺一隻自己撫養的貓,連黑道中人也沒有幾個,何況白嬌嬌是女人。

  白嬌嬌冷笑道︰「你接了吧!」手起處,貓屍飛射而至!

  貓屍和血水激射向冷血。

  貓屍和貓血都有劇毒。

  貓非毒物,其血亦無毒。

  只是經過白嬌嬌的縴手,便是一沾即亡的劇毒了。

  貓屍要避不難,只是血水四射,既無法用劍格,又無法躲避。

  但是冷血只一翻身便躲過了。

  同時間,冷血一口氣攻出七劍!

  白嬌嬌飛身而退。

  七劍皆落空。

  白嬌嬌也開始喘息了。冷血亦覺呼吸沉重。

  白嬌嬌忽然嬌媚地笑道︰「憑你的劍法,我自然打不過你;憑我的輕功,你自然刺不中我;我們合作,你看怎樣?」

  冷血像一根鐵柱,冷冷地道︰「憑我的劍法,自然可以殺你,憑你的輕功,絕走不過我的四十八劍。我們根本不用合作,因為我要殺你。」

  話一完,飛刺一劍,更快、更準。

  白嬌嬌身形展動,避過一劍,手中不知怎麼的多了兩條花蛇,白嬌嬌手執蛇尾,揮動蛇身,向冷血蓋下!

  蛇是毒蛇,正開著血盆大口,夾著風的尖嘯壓了下來!

  只是到了半途,白嬌嬌眼前突現兩道寒光,只覺手中一輕,白嬌嬌定神一看,手中只握著兩條各一截的蛇尾,蛇頭已被削去!

  白嬌嬌又驚又怒,兩手把斷蛇扔出,飛身而起,剛好又避過一劍!

  白嬌嬌停也不停,嬌軀一直在離地丈餘飛刷而過,一連又避過四劍。

  白嬌嬌嬌喘息更急促。

  她也有累的時候。

  她的腳根本不能踫他,因為足才落地,身形尚未飛起,背心便會被劍刺穿!

  冷血的輕功只遜她一籌,冷血的劍始終離她不過三寸。

  三寸!

  她已覺劍寒刺骨。

  「絲!」她又躲開了一劍。

  到現在為止,她已避過了冷血的十七劍。

  冷血的呼吸更為沉重。

  他亦有累的時候。

  他連停也未停,便刺出第十八劍。

  森林中,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一隻金絲猴自樹上滑落,四顧沒有任何生物,迅速向地上的厚葉堆中一抓︰一隻草龍便被它抓住了。

  它好奇的端詳著手中掙紮的小東西。

  忽然它轉頭,嚇得丟棄了手中的捕獲物,便一溜煙地爬上了大樹。

  過了好一會,它才敢在葉縫中探頭張望︰它小小的腦袋裡永遠也不知道那人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沒有一絲聲響便到了它的背後。

  那人一直未走,一直站著。

  那人就像一座大石。

  那人忽然冷冷地開口︰「老二,老三若不幸,今午你將戰冷血。」

  突然又有一個聲音答道︰「你呢?」

  金絲猴更嚇了一大跳,什麼又來了一人了?

  原先那人靜默了一會︰「你死後,我來。」

  第二人平靜地問︰「你看我是否能活?你呢?」

  那人冷冷地道︰「你有五成可活。無論你活與不活,你都得血戰。我有八成能活。」

  那人仍然平靜地問︰「合我們二人之力呢?」

  那人一個字一個字地答︰「冷血必死。」

  第二人的聲音不再平靜︰「那麼你為什麼不要聯手對付他?為什麼要分散我們一個一個去殺他,給他逐個擊殺?為什麼你要最後出手?為什麼你舍十成把握而取八成?為什麼?」

  那人一聲也沒響。

  第二人突然停聲,恍然地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那人等他說了七八個明白,才冷冷地道︰「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你也得和冷血一搏,無論你怎樣逃,在今夜之前,他一定能找到你。所以,你還是找他的好。」

  頓了頓,那人冷冷地道︰「賢德,一個人獨享總比許多人均分好得多,你早該知道了。」

  話說完,人已消失。

  第二人仍站在林間,冷汗淋漓;忽然發出一聲呻吟,挨在樹間,眼內充滿恐懼和憤怒……

  諸葛賢德。

  第十八劍仍然落了空!

  冷血心頭卻是一喜,劍鋒只離白嬌嬌兩寸!

  兩寸!

  白嬌嬌心頭一震,驀地一聲嬌叱,竟已掣劍在手,反手刺出!

  劍輕盈,但另一道劍芒,更快。

  「錚!」

  白嬌嬌只覺手一空,小劍已被冷血一劍震飛!

  驚恐間,冷血又刺出四劍!

  白嬌嬌又躲了開去!

  只是劍鋒已離肉一寸!

  劍風已刺骨!

  一寸!

  「嗤」一聲,冷血刺出第廿四劍!

  冷不防白嬌嬌的身軀倏地向下沉去!

  冷血一劍不中,整個人一時失了重心,仍然向前掠出!

  當他掠出之際,反而落在他背後的白嬌嬌已一個翻身站了起來,「嗤嗤嗤」三片指甲飛射而出。

  冷血一擊不中,心神一慄,人跟著向下沉去!

  這時白嬌嬌的指甲已激射而至!

  冷血腳一踏地,馬上擰身,以防萬變!

  那三枚指甲本是打向冷血的背後,冷血一回過身來,變作是打向他的前胸了!

  冷血回身見白光連閃,心知不妙,「嗤」地刺出一劍,震飛了一片指甲!

  只是另外兩片指甲,齊齊地釘入冷血胸膛上。

  冷血一聲怪叫,翻身便倒!

  白嬌嬌的笑聲狂妄至極︰「咭咭咭……你終於栽在我手上……你也會敗在我手上……咭咭咭……」

  白嬌嬌知道,她那三枚指甲上的劇毒,足可令三頭大象登時氣絕而亡!冷血武功再強,但也是人!任何人中了一枚,絕不能活!

  所以她笑得肚子也彎了。

  冷血忽然站了起來。

  她倏地止了笑,手還按著腹部,樣子就像是看到了鬼魂!

  冷血出劍!

  第廿六劍。

  劍插入白嬌嬌的胸脯。

  血,沿劍身摘下。

  白嬌嬌的眼眸裡充滿驚恐和不信。

  冷血撕開前襟,小心翼翼地把一塊似襖非布的東西解下來,上面釘了枚指甲,閃動著紫藍色的暗芒。

  白嬌嬌似有一聲嘆息,終於死去。

  至少她是死得明白了。

  她的「奪命飛甲」只要人中了,就一定不能活。

  只因她的指甲是釘在冷血胸前的寶甲上,不是釘入冷血的胸前。

  只是她高興的太早,冷血也「死」得太像了。

  她臨死前也不禁為自己嘆息。

  冷血也有一聲嘆息。

  這副「混元寶甲」是孟行雷身上剝下,沒有它,至少他不可能在第二十六劍便殺了白嬌嬌。

  只是甲上已布滿「奪命飛甲」的劇毒,不但不能再穿,連碰都不能碰了。

  他把「混元寶甲」棄在地上,並為它而嘆息;孟行雷不知殺了多少人才得到它!

  他突然發現日已升得很高了。

  下午將有一場血戰。

  敵人只剩下兩個了。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1:57 AM

第一部 追殺:第05章 四十九劍

  日頭很毒,冷血竟然覺得有些眩暈。

  他累了。

  五日四夜的追蹤和惡鬥,縱是鐵打的人也該倒下了。

  冷血雖比鐵鑄的人更堅強,但是畢竟也有些累了。

  下一個是怎樣的敵人呢?

  冷血步入一片高高的茅草。

  下一個敵人一定更加難纏、更得要花費精力。

  冷血的身子已進入一望無際的草叢中。

  再下一個敵人呢?他的仇人。

  冷血用手分開茅草,不敢亂耗一分力。

  對付下一個敵人時,自己更須得速戰速決,保留精力去對付那最大的敵人,甚至先發制人,乃至暗算!

  (身前和身後都是重重又重重的高茅。)

  不能讓敵人有先出手的機會。

  (冷血用手再分開前面的高茅。﹞

  驀然,冷血瞥見茅草分開處露出一個人。

  那人就站在茅堆裡,他居然不知道。

  (那人像等他很久了。)

  冷血一愕,那人一笑。

  精光一閃!

  冷血想不到還是讓敵人先出了手。

  冷血也想不到遭暗算的竟會是自己。

  那人出手之快,前所未見!

  精光一閃,冷血連拔劍也來不及。

  那人居然在出劍時,還帶了個可親的笑容。

  諸葛賢德!

  諸葛賢德在武林上,有「黑道第一人」之稱;在江湖上,卻有「黑道第一刀」之稱。

  他的刀比平常人的刀短,比平常人的刀細,比平常人的刀巧,也比平常人的刀快。

  冷血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快刀。

  冷血也第一次知道,居然有人使刀和自己使劍一樣快、一樣準。

  冷血也第一次發現,死亡是離他那末的近!

  冷血陡然向後飛撞!

  無數的斷茅劃出破空的尖嘯,在冷血身後飛射!

  同時間他只覺胸前一涼。

  他的身子仍倒飛而出,硬生生地撞出了茅堆。他一出茅叢,人突然向地一滾,隨即飛身而起︰劍已在手!

  抬眼處,諸葛賢德正站在自己的前方,含笑而立,手中執刀。

  冷血發現自己的胸前已中刀︰刀入不深,但整個胸部已被血染紅,他不知道自己傷得多重,只是他握劍的手更穩定了。

  諸葛賢德兩眼盯住他,笑道︰「好快的身手。」

  冷血冷冷地道︰「身手不快就逃不過你一刀。」

  諸葛賢德仍然含著可親的微笑︰「我們有一點相同︰你有四十九劍,我有四十九刀;從沒有人逃出你的最後一劍,也從沒有人能逃出我的最後一刀。」

  冷血突然冒出一句︰「他,為什麼不幫你忙?」

  諸葛賢德笑容立斂,不響。

  冷血竟然也笑了︰「你是孤軍作戰,可不是嗎?」

  諸葛賢德忽然一笑,倏地出刀!

  冷血已被稱為殺手無情,說殺便殺,只是諸葛賢德更是笑裡藏刀,連一聲殺字也沒有。

  只是冷血是犯了一次錯誤,便絕不犯第二次錯誤的人。

  諸葛賢德的笑容剛展,他的劍已劃出!

  「錚!」刀劍相交。

  冷血暴喝一聲,欺身連攻十二劍!

  諸葛賢德連守十二刀,冷血十二劍一過,劍勢一頓,諸葛賢德立時步步搶攻,剎那間攻出十六刀。

  冷血硬生生地接下十六刀。

  突然兩聲暴喝,兩人飛躍於空中,相交處,刀光劍影,也不知攻守了多少劍、多少刀!

  兩人同時落地。

  諸葛賢德仍保持微笑,雙眼卻像刀一樣刺向冷血。

  諸葛賢德的胸和腹正有血濺出,轉眼間便染濕了上衣。

  冷血鐵柱一般地站著,雙眼像劍一般射向諸葛賢德。

  冷血除了原先胸膛的一刀外,小腹中亦被劃中了一刀,傷勢比胸膛的一刀還要重,而且,五處傷口中有四處已迸裂。

  兩人似已痛得冷汗直冒,但仍動也不動。

  冷血冷冷地道︰「你不是我的敵手,你共出了四十五刀。」

  諸葛賢德笑道︰「我確不是你的敵手;你只出了三十七劍。但是你比我傷得重;何況,」又笑了笑︰「我還有最後一刀︰‘玉石俱焚’。」

  冷血瞪住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能逃出你的最後一刀,你逃不出我的最後一劍。絕對。」

  諸葛賢德大笑道︰「說得好。」

  刀光一閃,已破空劃出一刀。

  冷血長劍一振,兩劍相擊下又震開諸葛賢德一刀,諸葛賢德冷笑一聲,陡然劈出兩刀。

  冷血同時間飛刺七劍!

  人影倏然分開。冷血只覺左右臂皆一陣發麻,幾乎連劍也握不穩。一瞥中,他只見自己兩條胳臂已沾滿鮮血。

  諸葛賢德盯住冷血,「這是我最後一刀。」

  冷血的第四十七劍突然閃電般刺出。

  諸葛賢德一聲叱喝,刀已鋪天蓋地似的飛卷而下。

  冷血的劍雖先至,但一擊之下,劍登時折斷;冷血連看也不看,即時攻出第四十八劍!

  諸葛賢德那一刀和冷血的第四十七劍交擊後,已略為一頓,只是這一刀的力道非但沒減,而聲勢更為驚人。他見冷血的劍已折,不禁大喜搶攻,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冷血用斷劍所施的第四十八劍是如此精妙、辛詭和疾速。

  他更想不到,冷血的第四十八劍是折劍的劍招。

  像冷血這樣的劍道高手,所使用的劍本應是一等一的好劍,但冷血手上的劍除了鋒利和細薄外便一無長處,只是別人想不到,這才是這柄劍的一無長處中的最大優點︰易折!

  而冷血的第四十七劍是又快又疾是劍招裡的極限,此劍一出,若被格架,劍身必折;就算是敵人避了開去,冷血也要立即自行震斷劍身,施出第四十八劍的斷招法。

  所以沒有多少個人能逃出冷血的第四十七劍下,就算僥幸逃開去,也難免死在第四十八劍下。

  連諸葛賢德也想不到。

  只是冷血的大敵在五年前的一役中,便破了他這第四十八劍。

  但那人最後還是在冷血未使第四十九劍時逃了開去。

  冷血斷劍,諸葛賢德反而高興得太早,而促成冷血一氣呵成的施展絕招。

  冷血若不斷劍,就沒有如此可怕了。

  可惜諸葛賢德的第四十九刀使到一半,冷血的斷劍已刺穿他的喉管。

  諸葛賢德的最後一刀,再也砍不下去。

  他的喉嚨格格作響,他是死在冷血的第四十八劍下;冷血的最後一劍未出,他實在死也不瞑目。

  他的眼楮瞪住冷血,充滿驚恐和痛苦。

  冷血拍劍,諸葛賢德的鮮血都噴在他身上,冷血手撫劍折處,冷冷道︰「我的最後一劍是留來給他的!」

  諸葛賢德的眼楮像刀一般地刺透過冷血,忽然嘴角浮起了一絲詭異的笑意,然後才倒地而死。

  諸葛賢德死了!

  他臨死前卻看著冷血,像看透過冷血的身軀。那一種奇異的怪笑,令冷血不寒而栗。

  冷血的傷口痛得要命,他自知不能再戰。

  但他從來不逃避。

  冷血霍然回首。

  果然有人。

  那人就一直站在他身後,像一座岩石。

  無論是孟行雷、白嬌嬌,甚至諸葛賢德,和這人的身份一比,簡直是石頭和珍珠一樣。

  此人的可怕的武功,似已到了無人能敵甚至不可想像的階段,此人心智之毒,也是絕無僅有。

  冷血一看到這人,血似已焚燒,眼楮發出一種燒紅了的劍的光芒,手更穩定。

  仇人!

  他偏偏在這個時候來。

  冷血連站也站不穩,但握劍的手仍異常堅定,只因腳站不穩最多是跌倒,劍握不穩便要送命。

  冷血一生中不知跌倒了多少次,還是可以爬起來。只是人人都只有一條命,冷血也不例外。

  就算他一點傷也沒負,能夠勝過那人的機會,只有二成;況且而今他渾身浴血,五日四夜的追殺,已令他付出太多的精力。

  那人卻偏偏在這個時候來。

  那人盯住冷血浴血的身子,和穩定的手,那人身上連一柄刀一把劍也沒有。

  他在最好的時機才來;他從不錯過任何機會;有一點他和冷血相同︰不到休息的時候絕不休息,不到出手的時候絕不出手,一出手便一招殺人,絕不多出手,而且,他只會在最好的時機才出手。冷血也是。

  只不過冷血的劍招有四十九劍,最後一劍據說天下無人敢接;當年他也因為不敢接這一劍,以致錯過殺冷血的機會。

  只是三年來,他苦練一劍,來克制冷血的第四十九劍。

  他是否能接冷血的最後一劍?

  無論如何,他今天是接定了。

  因為今天是他殺冷血的最好機會。

  他從不放過任何機會。

  他和冷血不同的是︰他有幾百種守的招法,也有幾百種出擊的招式,只是,他只有一招用劍。

  這一劍他也從未出手,只因還無人能有資格接這一劍。

  但天下的人都知道這聞名喪膽的一劍。

  就在今天,他將用這一招去接冷血的最後一劍。

  經過他三年的苦研,這一劍專克冷血的快劍。

  現在他有九成把握殺冷血。

  他從不估計錯誤。

  除非冷血能在十分之一的機會中擊倒他。

  冷血盯住那人,又轉向地上的七八箱黃金銀兩,道︰「你拿不回去了。」

  那人沉聲道︰「不用你費心;你死後,我會叫人來拿。」

  冷血冷冷地道︰「然後拿的人都死掉?」

  那人道︰「是的。」

  冷血臉無表情︰「你讓同伴一個個都先死於我劍下,是最大的敗著。」

  那人臉無表情︰「本應死於我手下而讓死於你手下,絕不是敗著。」

  冷血臉色一沉︰「你亮劍吧。」

  那人一字一句地道︰「不到必要時我絕不出劍。」

  那人又瞄了冷血一眼,道︰「你現在的傷勢,絕無勝的機會。」

  冷血連眼也沒眨一下︰「你試試看。」

  那人手仍在大袖裡︰「請出招。」

  冷血一字一句地道︰「不到必要時我絕不出招。」

  那人連眼也沒瞬一下︰「很好。」

  冷血忽然向前跨了一步。

  這一步跨出,隱有龍虎之勢;這一步跨出,就似箭搭弩上,一觸即發。天下的確沒有幾人能接他這種玉石俱焚的全攻劍勢。

  那人左腳忽然向左移開尺許。

  這一步橫跨,就似穩如泰山,隱然有氣吞山河之勢;天下任何攻勢,都被他這種步法所化解,而且根本無一絲空隙可攻入。

  冷血的攻勢全被這一記橫步吞沒。

  冷血死死盯住那人,只要那人有一絲突變,他的劍便刺出!

  冷血的陽剛之勢和那人陰寒之力,正是互相克制。

  人未動,招未出,煞氣已重重。

  兩人皆汗出如雨,但連動也不動,眼也未眨一下。

  日頭熱毒非常。

  兩人不到時機,便絕不亂出手!因為一劍刺出,生死立判。

  所以,兩人皆不肯先出手,但都想發現出對方的破綻。

  冷血知道,只要知道了對方劍之所在,便能扳回劣勢。

  那人也知道,只要能擊落冷血的斷劍,冷血便形同廢人。

  日頭已西斜。

  那人渾身的衣衫已被汗水濕透,冷血傷口的血已凝結,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縮短又拉長。

  夜已臨,月東升,是個美麗的夜晚。

  只是夜的背後藏有多少血腥呢?況乎黑夜本來是屬於罪惡的。

  一隻流螢擦過二人之間,忽然落地死去。

  是被煞氣還是劍氣所摧?

  那人和冷血的目光不禁掃向落地的流螢。

  同時間,兩人疾抬目,因為他們都即時醒悟,這是殺敵和為敵所殺的最好時機。

  時機已到,他們便絕不放過。

  剎時間,劍氣劍影漫天飛起,煞氣侵人!

  冷血的每一寸肌肉盡是攻勢,閃電般已攻出三劍!

  那人雙腳不動,晃身間躲開三劍!

  冷血停也不停,連刺出五劍!

  那人身形疾閃,冷血劍未到,人已空!

  冷血根本不讓對方有任何的休息機會,電掣般又刺出七劍!

  那人一聲怪叫,聲未盡,已閃開七劍。

  只見冷血渾身一片寒光,斷劍厲嘯飛刺,又刺出八招。

  那人身形如風,八劍堪堪在他身旁掠過!

  那人身法快,冷血更快,快得令人連想和看也未及、九劍又閃出!

  那人身形飛退,九劍雖落空,長衫卻被洞穿九個小洞;生死一線,間不容發!

  冷血居然在閃身間又是五劍!

  這五劍,那人是絕對避不開去了!

  那人疾地雙手翻飛,竟用手劈開五劍!

  劍掌相交,竟似兵刃相擊,錚然作響;劍掌皆被震開,劍未損,掌也無傷!

  冷血目光一,斷劍震動間又是九劍!

  他絕不讓敵人有喘息的機會!

  劍過去,那人臉、頸、胸、臂、掌、腿、膝、踝間各有一道血痕,血未湧出,冷血飛身又是一劍!

  冷血不但一點也不覺得高興,而且是萬分驚恐!

  那人傷得不輕,但臉上隱有笑意。

  冷血共攻出了四十六劍,但對方仍以空手拍接,而且是只守不攻;冷血實無一絲把握能在最後一劍殺敵,也無一絲把握能接對方的那一劍!

  只是那人的劍呢?他根本不知道那人的劍在那裡!

  出劍的部位和方向是極為重要的,若能事先知道,要躲開並不太難;而今冷血連對方藏劍的地方也不知曉,這已經吃了一個大大的虧。

  但冷血不停也不頓,第四十七劍已破空劃出!

  那人滾身間險險躲過一劍!

  冷血目中精光四射,第四十八劍攻出!

  劍已斷,斷劍刺向喉;劍未到,劍氣已足可殺人!

  只是劍與劍氣皆未到,那人吐氣揚聲,雙掌一合,硬生生把劍箍住。

  人影即分!

  冷血的第四十八劍,那人竟乃是空手接了下來,只是那人的雙掌,已鮮血淋灕。

  冷血一聲怪叫,第四十九劍終於刺出!

  「錚」的一聲,那人身前也幻起兩道劍影。

  冷血一劍劃出,絕不回手,簡直是沒有辦法可以去形容他的快和準!

  只是當劍將至那人的胸門時,那人陡地雙手自袖中一翻,兩柄薄如蟬翼的銀劍已刺出!

  那人用的竟是袖中劍!

  劍藏袖中,翻飛而出,冷血的第四十九劍攻向那人的胸前,更造成袖中劍的優勢。

  只可惜冷血不知道對方用的是袖中劍法!

  那人右手劍疾迎向冷血的斷劍,左手劍卷冷血執劍的右手︰一攻一守,變化無窮。

  劍花四射,冷血的斷劍已震開那人的右手劍。

  冷血只覺右手一陣麻痹,他的劍本可疾刺而出,但手上的力量只剩下二成,只怕劍未刺到,右臂便已給那人左手劍削下。

  那人左右連環袖中劍,正是攻其所必救,守其所必攻。

  冷血一咬牙,將第四十九劍劍勢向上疾迎,剎時間兩劍再度交擊!

  星火四射,兩道銀虹一斂,一道白光飛出!

  冷血手中斷劍已被震得飛出丈外,整個人也像斷線風箏似的摔了出去,蓬然倒在一株樹下。

  冷血的劍勢已衰,力已盡,那人左手劍所蘊之力,比右手劍更加沉猛,冷血在一擊之下,不但劍脫手而飛,連人也被震飛!

  那人左右劍影一收,飛身而起,一腳踢在冷血的胸膛上!

  冷血再度飛跌,倒地不起。

  冷血的全身勁道只是一口真氣內力所持,而今元氣已被那人一劍擊散,冷血的幾道傷口更加劇痛,連翻身之力也蕩然無存。

  此刻縱然冷血能集中全身功力致命一擊,他也找不到那人的罩門。

  冷血的第四十九劍,竟遜於那人的致命一招!

  冷血靜靜地仰臥於地,似已不再圖掙紮,似已完全絕望,況且掌中無劍!

  那人盯著腳下的冷血。

  冷血如劍芒般的雙眸,竟已變得暗慘與頹喪。

  那人盯住冷血,突然笑了,笑得很開懷,把冷峻的臉孔一改為爽朗的笑臉。笑容像是改變了整個的他。那人止住了笑,望著地下死狗一般的冷血,道︰「你是唯一能接下我這奪命一擊而猶未死的人。你是唯一敢追殺我的人也是唯一值得我出手的人,但你終於要死在我手中。」

  那人又不住的笑了。他十幾年來從沒有真正的笑過,今天是第一次最痛快的笑。

  能擊敗冷血畢竟是件非常光榮和值得驕傲的事。

  冷血的目瞳似在收縮著,似有無限的痛苦,這種與肉體上的痛苦相比,皮肉上的創傷又算得上是什麼呢?

  這就是失敗的恥辱?

  那人袖中雙劍再度揚起,短小的銀劍在透射過葉縫的陽光上精光閃閃,似正炫耀著他的勝利。

  那人似有一聲嘆息;「你說吧,這是你最後說話的機會了。」

  冷血道︰「我不想說話時我絕不說。」

  那人冷冷地道︰「你說不說話都得死。」

  冷血的聲音更冷得像地獄中吹來的寒風,令人不寒而栗︰「現在我還沒有死。」

  那人瞪著冷血︰「但是你已敗在我手中,是不?」

  冷血的目光更狡獪︰「但是敗了並不等於死了,是不?」

  那人只覺毛骨悚然,雙劍一翻,疾插而下。忽爾,眼前似是飛掠一物,閃電般已刺在他喉嚨上!

  那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快的劍光,也從不知道有這樣快的劍法。

  他至死也不相信。

  他始終認為冷血連最後一劍也非他所敵,何況他根本掌中無劍!

  但這道劍芒從何而來?

  那一劍把他的喉管切斷,那人向後退去,目光中充滿驚異、恐懼、和不信……

  冷血鐵一般站了起來,目光如電,道道刺在那人的身上。

  冷血的左手,竟似鋪了一層光芒,居然劍光閃動!這便是絕跡江湖已久的「劍掌」,以掌為劍,非但無堅不摧,而且防不勝防,劍隨心生;但以掌為劍出手尚如此之快與準,連昔年獨創「劍掌」成名的天下第一劍上官正也遠不能及!

  劍掌!

  那人恐怖地盯著冷血的手,喉嚨格格作響,無奈又發聲不出,他怎麼也不相信會死在冷血的手中,冷血的劍掌下!

  掌已沾血,插入他的喉嚨正是這一掌。

  冷血目光如劍地盯住他︰「我告訴你三件事︰第一,你不該太有把握,以致讓手下一個個死在我手下;第二,我的最後一劍不是第四十九劍,你竟和一般人相信了;而且,我的第五十劍是以掌作劍︰‘劍掌’!」

  那人目中充滿憤恨和絕望。

  冷血繼續道︰「第三,敵人未死,你根本不可以為勝;今日你不犯這兩點。死的是我,不是你。」

  那人的目光充滿痛苦和後悔。

  他忽然憶起自己常對手下所講的一句話︰「沒有得到最後的勝利,或敵人仍未死絕,決不可得意,否則必然招悔。」

  可惜他也不能再後悔。

  因為他已失去悔過的機會。

  他死了。

  冷血盯著那人,直至那人真的死去了,他才鬆下每一寸緊拉的肌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才展顏笑了,笑聲中有痛苦的呻吟。

  最後一擊,畢竟是盡了他全身精力之所聚。

  冷血盯住那人,因為只要敵人未死,他絕不疏忽;此際他放鬆每一寸肌骨,只因敵人已真的死去。

  冷血的嘆息是為了那人的死,因為這樣的敵人實在少見,他本來不該敗也更不該死的,只怪他得意得太早了。連這樣的高手也死在一時疏忽下,冷血也不禁為他而嘆息︰他實在不該有獨佔財寶之念,以致他的手下都一一死在自己的劍下。

  冷血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因為他已完全勝利,以一個人追殺十三名武林黑道上一流的高手!

  冷血的笑聲中夾有痛苦的呻吟,因為他的一股真氣和鬥志至此俱已輕鬆下來,傷口的潰爛使他現在才感覺到傷口的疼痛入骨。

  比起失敗的恥辱,皮肉上的損傷又算是什麼呢?

  他一定要走出這座森林,然後才命人把銀兩收回。

  只要他回去了,一切事情都不難了。

  可是他傷得如此之重,別說走這麼長的路,平常人只怕連動都動不了。

  只是他是冷血。

  冷血就是走不回去,爬也得爬回去!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2:11 AM

第二部 亡命:第01章 素女劍

  冷血雖是回來了,只是傷得實在不輕!傷勢不但不輕,簡直相當嚴重,換一個人,可能根本回不來了。

  冷血是回來了,因為他是冷血。

  只是冷血也是人,這傷勢至少也要他躺半個月。

  在森林中截下的珠寶,官府重托於河北四十二家鏢局之首:「風雲鏢局」。

  風雲鏢局從不親自護鏢,若四十二家鏢局被動,而對手太強以致無法追回,這樣風雲鏢局才派三四名鏢頭出去,失鏢便輕而易舉地奪了回來。

  每次風雲鏢局所派出的鏢頭,都可以算得上是身手極高的高手,無往不利;不過,他們在風雲鏢局中的地位,僅是三流高手而已。

  風雲鏢局高手如雲,普天之下,的確沒有什麼幫派能惹得起的。

  於是,不少江湖名士都想投入風雲鏢局效命任事,但風雲鏢局選人極嚴,能被選中,必定是百中無一的高手中的高手。

  被風雲鏢局選入的鏢師,確是引以為榮的:因為風雲鏢局的名氣實在太響亮了。

  不少商客以重價聘風雲鏢局出馬為他們保鏢,但風雲鏢局多不答允。

  風雲鏢局是由河北二十家鏢局及河南什二家鏢局所支持的,局中四大天柱是東堡、南寨、西鎮、北城等四大武林世家,聲勢之巨,已在試劍山莊之上,與天下第一大幫長笑幫並駕齊驅了。

  風雲鏢局的局主是風雲無敵手龍放嘯,此人武功之高,聽聞還遠在東堡堡主、南寨寨主、西鎮鎮主、北城城主之上了。

  風雲鏢局中縱然是三流人物,在江湖上都已是響噹噹的人馬,就連各大鏢局的鏢師,也難與其較量的。

  某次「淮陽鏢局」被劫,動者乃是冀北七盜。風雲鏢局派出的十四名鏢師皆失手被殺,風雲無敵手龍放嘯一怒之下,派出兩名二流高手,便把名動南北的冀北七巨盜格殺於昆侖山下。

  冀北七盜之死,令昆侖派大為震怒,因七盜中有三盜是昆侖派的門下,於是昆侖派有意與風雲鏢局作對,連劫風雲鏢局轄下七鏢,殺去風雲鏢局四名二流劍手。

  這一來,龍放嘯傳下風雲令,五名風雲鏢局座下的一流高手,夜襲昆侖,破青竹陣闖五行關,傷昆侖二奴挫昆侖三千,最後力擒昆侖派掌門冥陽子,使昆侖派人人折服,再不敢動風雲鏢局分毫!

  這就是風雲鏢局的實力。

  這次風雲鏢局答允在森林中送回財主,不受官府重酬,因為這筆財物,是用來救濟黃河一帶十餘萬災民的。

  別的風雲鏢局可以不管,這件事風雲鏢局卻是非管不可,這是龍放嘯的話。

  只是這趟鏢,純粹是義務的,而且也是最難保的。

  這趟鏢的數目實在太大了。

  斷魂谷無謂先生誓奪此鏢。

  長笑幫八大劍手及燕雲雙鉤也已潛伏於途。

  峨嵋怪佛與少林長佛已下書警告過風雲鏢局。

  昆侖派後起之秀,一劍奪命施國清也要奪鏢復仇。

  最可怕的,還不是這幫人,而是七歲便殺了夷賀派高手長畸甲谷的少年劍手、賀蘭山無敵公子!

  不過風雲鏢局還是把鏢接下了。

  龍放嘯一點也不敢忽視。

  風雲鏢局的一流高手,除龍放嘯及東堡南寨西鎮北城外,便是二十八名一流高手。

  為這趟鏢,龍放嘯派了七名一流高手,十八名二流高手,幾乎是全力以赴。

  這恐怕是風雲鏢局近年來最隆重的一趟鏢了。

  除此以外,風雲鏢局還秘密派出東堡南寨西鎮北城中的各一人,暗地保護此鏢。

  這件事,連風雲鏢局知道的人也不多。

  而且,官府中更動了四大名捕的另一人:追命!

  追命!

  追命是冷血的師兄。

  冷血的冷靜,冷血的堅忍,冷血的快劍,的確令人驚心動魄。

  只是冷血尚遜追命半籌。

  聽說追命是酒鬼,但輕功之高、內功之強,天下無人能及,而且一雙腿,大概沒有什麼人能接下一腿,是以,天下無人能逃過他的追蹤。

  森林陰暗。

  林中有一行人,皆勁裝打扮,但步履都很輕。

  一共是十八人。

  這十八人皆是一身勁裝,單看步伐的氣勢,已足以成為江湖上的高手了。

  十八人皆穿青色勁裝,腰間系著一柄無鞘的劍:華山派青衫十八劍!

  十八人中有十六人是抬著八口大箱子,箱是鐵打的,而裡面,正有足以救濟黃河水災災民的黃澄澄的金子,白晃晃的銀子!

  十六人每二人為一組,八組人抬八口大箱子,一名從容穩健的青衫劍客行在前面,另一名英氣逼人的漢子殿後。

  只聽那名英氣逼人的漢子道,「大哥,咱們師父何時才到呢?」

  走在前面的漢子道:「快到了,老七,聽說師叔也和師父一道來呢!」

  抬箱子中的一名身形高大的漢子道:「老大,華山派近日與雪山派正鬧得不妥,如此一來,只剩下掌門大師伯掌執華山,未免……」在他身旁的另一名肥胖漢子打斷他的話:「咄,十五弟。咱掌門師伯青竹追魂包竹霄是何等人物,區區雪山神鷹蕭日山哪有鬧華山的能量?別長他人志氣……」青衫第一劍李天行笑道:「暖,十三弟,話不是那樣說,這次師父師叔親自出馬,事因龍放嘯大俠認為蕭日山將對此鏢有趣,並欲劫鏢藉以打擊咱華山派的地位、華山派雖重要。但這趟鏢銀關係千萬災民性命,更為重大。」

  倏然,走在青衫第一劍身旁的跛足漢子疾叫:「大哥,小心!」

  此人正是青衫十八劍中的老三,素以小心謹慎見長,由此一喝,全體青衫客登時惕覺,全神戒備!

  幾絲陽光,從高大濃密的茂葉中射落陰暗的林中。

  林中是靜到極點。

  青衫十八劍似全都變成本頭人,盯著前面。

  驀地,在十八青衫劍身後的幾株巨樹上,躍落二十七名一身銀衣大極,人未落地,數百枚暗青子已射出,一時間滿林皆「嗖嗖」之聲!

  青衫十八劍的身子一直朝向面前,但當雪山二十七銀衣金鉤出現後,十八人一齊放下箱子,身子倏地一翻,雙手疾揮,已把暗青子完全抓在手中!

  銀衣二十七鉤一聲巨喝,飛身而上,青衫第一劍疾喝道:「老二,你和五、六、七、八、九弟護鏢,其他的跟我上!」

  一名瘦削的青衣漢子應了一聲,青衫第一劍拔劍一揮,另外十一人已撲了出去!

  雪山派的二十七名弟子銀衣金鉤,金銀相映,手中雙鉤更是呼呼有聲,可惜他們遇到的是青衫十八劍!

  他們的鉤未出,青衫十八劍手中所抓的暗器便招呼回來,他們各自一聲怪叫,鈞手齊揮,暗器有的是接住了,但其中二名卻死在自己的暗器下。

  便在這時,青衫十八劍已沖了過去。

  雪山二十五鉤金光閃閃,奪目驚心,只見兵器剛至半途,不是被擋了回去,就是被迫招架,甚至其中三名,鉤方舉起而喉管已被青衫劍手一劍洞穿!

  青衫第一劍出劍如飛,轉眼已有三名死於劍下。青衫第三劍誘一名銀衣金鉤絆倒於樹下,一劍了結其生命。青衫第七劍劍招狠辣,瞬眼間刺斃兩名敵人。

  雪山銀衣金鉤二十七人驟然只剩十六人,自然大為驚慌,立時向後退去,一名麻臉的青衫劍手正欲追擊,青衫第一劍李天行沉聲道,「老五,提防暗算!」

  青衫第五劍一歇身形,此時十六名金鉤手已退入七八棵巨樹後。

  忽然間,只聽得連哼數聲,這十六名雪山派的金鉤護法全皆倒地,胸背間各一道血痕。

  十六名自衣金鉤竟同時中招死去,連還手及躲避的能力也沒有,如此快刀,是何等驚人!只聽青衫第三劍李天心驚問:「來者可是峨嵋長刀門,括蒼短刀門,長短快刀張何大俠?」

  峨嵋派長老長刀張五與括蒼派供奉短刀何八、在江湖上合稱長短二刀,不知怎的,何八與張五竟成了好朋友,並嫉惡如仇,出刀之奇之俠,天下難逢敵手。

  只是後來長短二刀被一劍奪命施國清以快劍破快刀,眼看將死在施國清手上時,風雲敵手龍放嘯及時趕到,三掌擊敗昆侖施國清,使何八張五二人心服口服,投入風雲鏢局下。

  張五與何人二人的快刀,一長一短,一攻一守,一進一退,配合得天衣無縫,是以李天心一見十六金鉤身上前後一長一短兩道刀痕後,便脫口呼出長短二刀之名。

  只見樹上一點動靜也沒有。

  而在樹上,正緩緩地飄下兩張白紙。

  白紙上,赫然有字。

  李天行與青衫第五劍李天錚一個箭步竄去,抓住了正飄下的紙張。

  李天錚所執的紙上赫然是三個大字,我去也,後面畫著一柄短刃。

  而李天行的紙上書了好一段文字:「雪山派盡出精英截劫此鏢,掌門蕭日山與副掌門『意想不到』陸霸宏,掌刑總堂主『烏衣赤發』仇三,及雪山座下五大堂主之四誓劫此鏢,『過橋抽板』金子牙,『原來如此』孫促芳,『仙子女俠』白欣如,你們的老鬼師叔師父,張老五及老大,正分四批截擊對手,你們務必小心。『無謂先生』近日正出沒林中,而『燕雲雙鉤』已與雪山聯手劫鏢。此二十七名使鉤的雪山銀衣護法,正是燕雲雙鉤之弟子,無論如何,護鏢要緊,切勿大意,切記切記!」署名畫上一柄長刀。

  李天行執紙望天,喃喃地道:「張何二俠終於親自出馬了。」

  李天心接道:「這次雪山派的傾巢而出,只怕師叔絕下會閒著了。」

  青衫第七劍李天勝自言自語的道:「絕少捲入江湖劫殺的人間仙子白女俠竟也親自護駕,這次縱為護鏢身死,也不此生了。」

  四外都是高大的喬木。

  這裡僅有幾絲稀薄的陽光透人。

  這裡仿佛是另一個世界,靜寂的世界。

  驀然,樹上掠下二人。

  這種地方,竟然也有人。

  這是什麼人?

  這兩人腳一沾地便疾彈了出去,在林中一閃而沒!

  一閃而沒就夠了,白欣如的輕功是何等驚人!

  白影一閃,已越過二人身前!

  仙子女俠白欣如!

  左邊的一人,滿面陰森,臉上連一絲表情也沒有,恰似一塊黴爛的棺材板;只不過他的眼睛,似盯死在白欣如臉上。

  右邊的一人,卻是又肥又矮,滿面鄙夷的笑容,雙眼也停在白欣如身上。

  只因白欣如大美了。

  這而人卻又是色中餓鬼:左邊的黑衣瘦子是雪山派七峰堂堂主「勾魂鬼爪」鐵木銅,右邊的青衣矮子乃是雪山派火桃堂堂主「防不勝防」高上天,雪山派五大堂主其中之二。

  白欣如白衣飄飄,鐵木銅與高上天自從第一眼看見她後。便移不開眼睛了。

  沒有任何人能形容白欣如的清秀,著拿花來比作白欣如,那只怕是尤抬舉了花了。在她背後背了一柄白玉似的劍:素女劍。

  白欣如之會被龍放嘯派為護鏢,只因他的素女劍法是「無謂先生」的無謂杖法的大剋星。

  若論白欣如的輕功與劍法,只怕已極少人能勝過她了,只是她的江湖經歷仍然太淺。

  白欣如向兩人一拱手,聲音溫雅清脆:「兩位大俠請留步,此地不宜久留,還是請回吧。」

  鐵木銅陰陰地笑了起來:「龍老頭子送這麼一個小女娃來,嘿嘿嘿……看來還是未經世故呢!」

  高上天皮笑肉不笑地嘿嘿笑道:「他媽的,我高老四多少娘們見過了,就沒見過白皙勝於白玉的皮膚,嘻嘻……」白欣如玉臉頓時升起了紅雲,薄怒嗔道:「兩位大叔,言下尊重些。」

  鐵木銅怪笑道:「哈哈,倒貞潔得很,侍會讓大爺把你……」白欣如嬌喝一聲,玉手一揚,拍地打在鐵木銅的臉上。

  鐵木銅明明看見白欣如出手,無奈連閃避也不及,臉上便挨了一巴掌。

  鐵木銅在江猢上是何等人物,而今挨了這一掌,面子怎麼掛得下,當下發出一聲怒吼,颼地一爪向白欣如抓去!

  當鐵木銅尚未發動時,在旁的高上天已刷地閃至白欣如背後,一拳擊出!

  拳未至,拳風已煞是驚人。

  只是鐵木銅的爪抓出,驚心動魄的厲嘯已把拳風蓋盡:勾魂鬼爪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爪只發了一半,便頓住了。

  這一抓縱然驚人,但只有半爪。

  最後半爪。

  因為爪方出,劍光一閃,劍已刺入鐵木銅咽喉中。

  鐵木銅明明先出手,然後見劍光一閃。

  鐵才銅明明想避,無奈還沒有動,劍已穿喉。

  『勾魂鬼爪』鐵木銅凸起了眼睛,張大了口,卻半聲也叫不出來。

  因為喉管已洞穿!

  他至死也不相信,素女劍是如此之快!

  素女劍的確快如閃電!

  無奈白欣如的對敵經驗太少,在後面愉襲的高上天,已一拳擊在白欣如背上。

  高上天素來對於自己的拳,很有信心,這一拳擊下去,足能開碑碎石。

  人中了這一拳,只怕不死也得重上,何況白欣如是如此纖弱女子!

  於是高上天想笑。

  只是他笑不出。

  因為白欣如中拳後,向前俯衝三步。

  沖出三步後,便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收劍而立。

  高上天自認能開碑碎石的一拳,只能令白欣如沖出三步。

  高上天欲笑笑不出,卻差點哭了出來。

  白欣如道,「你打了我一拳,我也不追究了,你去吧!」

  高上天抱拳道:「姑娘果然武功高強,我『防不勝防』高上天佩服……」話未說完,抱拳的雙手一開,一把飛針噴出!

  江湖上不少英雄俠客,對這種飛針最為頭痛,因為針又細又多,撒出去的範圍又極大,只要中了一枚、便順血攻心而亡,極難應付!

  何況這一把針撒得又是那麼突然。

  更突然是,每根銀針射至半途,忽然爆裂為二,一金一銀,如雨一般灑向白欣如。

  高上天外號「防不勝防」,果然名不虛傳。

  高上天針才撒出,手上便多了一柄刀,連人帶刀沖去!

  可惜他遇到的是白欣如。

  只見白欣如玉掌一合,雙掌便握滿金銀飛針,不但一支也沒射中她,而且連一支也沒落地。

  而在這時,高上天的刀已刺到!

  刀快,刀勢淩厲。

  可惜刺的是白欣如。

  白欣如一仰身,刀鋒已過,這一刀便落空了。

  只是白欣如忘了高上天的外號。

  防不勝防。

  高上天一刀不中,刀穿裂開為二,中間噴出一團細如牛毫的淬毒藍針。

  刀近,又來得那麼突兀,白欣如更是意想不到的。

  白欣如雙掌一揚,手中金銀針反射而出,把每一支藍針碰落。

  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出手如此之快,眼光如此之準,皆是高上天平生僅見的。

  只是白欣如已遇著險。

  高上天大喝一聲,刀分為二,高上天左右手執刀,劃出滿天刀光劈去。

  白欣如卻馬上出劍!

  劍光一閃。

  劍尖已頂在高上天的下巴,高上天一呆,連一刀也攻不出了。

  高上天「當」地拋下雙刀,顫聲道:「女俠饒命,高上天服矣,請高抬貴手,女俠大量,放高上天一命,高上天誓必痛改前非,來生報答女俠,願做牛馬……」高上天肚色死灰,豆大的汗珠滾滾淌下。

  白欣如秀眉微皺,終於把劍放下,道:「好,我希望高大叔能真正的重新做人。」

  高上天咽下一口唾液,舒了口氣笑道:「這個當然,這個當然,只是……」白欣如一怔,高上天本來就和她站得極近,倏然向前撲來,當白欣如醒覺時,高上天的右手陡地多了一柄刀,霍地劈來。

  白欣如連右手垂下的劍尖也來不及抬起,左手食拇二指一按,已挾住刀身!

  高上天忽然進步翻身,滾肘撞去!

  而在高上天的時節上,一柄刀霍地彈了出來!

  白欣如驚叫一聲,身子倏地下蹲,避過此刀。

  高上天忽然一腳向白欣如踢去。

  白欣如拇食二指一彈,把手中薄刀彈飛,左時同時一封,擋架過這一腳。

  只是總是忘了高上天的外號。

  「防不勝防」。

  那一腳她是接住了,只是高上天靴間倏然噴出一團紅霧。

  這時白欣如已一蹲一起,身子已向後彈了出去。

  只是地還是吸了一口煙霎。

  一口而已。

  這種霧是高上天的拿手功夫,無論功力多高的人,都得昏迷兩個時辰。

  而在兩個時辰裡,高上天便可為所欲為了。

  這種毒要不但利害非凡,而武功越高的人,反應越強烈。

  是以當白欣如落地時,身子已搖擺不定。

  高上天哈哈大笑:倒也,倒也,饒得你武功高強,仍敵不過我『防不勝防』。」

  只是高上天也忘了一件事。

  白欣如的快劍。

  這時白欣如的劍已舉起。

  高上天馬上發覺,可惜遲了一步。

  劍光一閃。

  白欣如的劍法已失去準頭,已失去動力。

  不過還保有快的特色。

  劍已刺中高上天。

  劍是刺向高上天咽喉,只是因為失去準頭,故刺進了高上天的胸膛,又因為失去勁力,劍鋒未能穿過高上天的背心。

  白欣如這一劍出手後,人便已昏倒於地。

  劍嵌在高上天的胸前。

  高上天拔劍,鮮血噴射而出,高上天怒吼揮劍:「臭丫頭,非殺你不……」劍雖舉起,已無力刺下。

  血已流盡,高上天砰然倒地。

  劍、血、白欣如。

  死一般寂靜的森林。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2:21 AM

第二部 亡命:第02章 破店裡的醉貓

  遠處是重重的鬱林。

  這是一間破店,三四殘桌,凳子十之八九是缺腳的:蒼蠅停於各處,桌子上、凳子上,菜肴上、甚至人的頭上。

  尤其是那醉漢的頭上。

  這裡有兩名醉漢。

  這附近的兩座村子裡,從來沒有人見過這兩人。

  可惜的是這兩人喝了酒,都醉得不醒人事,像死人一樣。

  其中一個可以說是酒鬼,因為他一來到就給錢斟酒獨飲,然後便醉得沉睡如泥,像像專為醉酒而來似的。

  這人很年青,要不是太不修邊幅,倒是英武非常。

  另一人年紀比較大了,草帽蓋住了大半邊面孔,但卻是名醉貓。

  這人已睡得暈夭暗地,且鼾聲不絕,喝的酒比酒鬼更多。

  所以這種人已不是叫做人,叫做醉貓。

  賣酒的是一名老頭子,臉上的皺紋不會比桌上的裂痕少,眼睛已眯得像瞎子,背駝得像張弓。

  旁邊有一名小童,眼睛黑白分明,可愛伶俐,正在不斷地向那兩名在店內僅有的醉客打量。

  看情形,這兩人應是兩爺孫。

  而且老的太老了,年輕的太年輕了。

  那小童忽然拉拉老頭子的衣角,叫道:「有客人來了。」

  那老頭子眯著眼睛望去。

  這是一條小路,甚至不能說是路,只是一條沒有生太多草的小徑罷了。

  有兩個人兒這條小徑行來。

  那老爺子和小童一見這兩個人,都不禁笑了起來。

  這也是兩個不平凡的客人。

  這兩人像經過長途跋涉,是以顯得非常疲倦。

  這兩人無論服飾、相貌,皆是極其古怪的。

  這兩人一高一矮,高的足有七尺高,瘦得像一根竹竿,偏偏穿了一襲大紅衣裳,倒像一塊紅布掛在竹竿上。

  矮的不到五尺,肥得部位冬瓜,他還穿了一套綠色衣服,倒像冬瓜上的葉子。

  高瘦子背了一柄六尺來長的長細怪刀,矮肥子腰間懸了一把一尺來長的粗大怪刀。

  這真是兩個怪客人。

  這兩個人高的太高了,矮的太矮了。

  而且肥的太肥了,瘦的大瘦了。

  他們的刀長的太長了,短的太短了。

  這兩人實在太可笑了。

  不過他門的名號卻一點也不可笑。

  張五何八,長短二刀。

  老頭斟滿了兩杯酒,呵呵笑道:「兩位從哪裡來的?老頭兒熟透了這附近兩三座野村,絕沒曾見過兩位大爺。」

  矮子何八怪眼一翻,沒好氣道:「別嘮叨,快倒酒,咱們在此等人。」

  瘦子張五嗅了酒,皺眉道:「這裡沒好酒麼?」

  那老頭忙道:「是,是,這裡荒野人稀,怎能賣得好酒呢?這白乾已是本店僅有最醇的酒了。」

  那小童黑白分明的大眼骨碌碌地一轉,天真地笑道,「大叔們說是等人,這裡甚少人經過,恐怕是騙我們吧!」

  瘦子端詳了小童幾眼,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看不出你倒機靈得很,不過我們倒沒騙你,我們等的人,講出來你也不知道是誰。」說罷一口把酒乾盡,卻一連打了幾個呵欠。

  那小童臉靨又紅又白,可愛非常,現在他忽然癡笑起來,更是天真可愛,矮子附前問道:「啥?小子,笑什麼?」

  小童笑得氣也喘不過來,吃吃笑道:「我見兩位大叔如此怪的模樣,想來大叔們也必有可笑的外號了。」

  矮子可沒好氣的看小童一眼,歎到:「唉!我們確有點名頭,只是講出來你們也不知道。」說罷,一口氣把酒乾盡,咳嗽起來。

  那小童仍是笑道:「大叔錯了。」

  張五望望那兩醉漢,自語道:「真奇怪,這酒喝了真想睡覺。」」何八卻怪有趣地望著小童,問道:「你講講看,我們如何錯了。」

  那小童笑得更可愛:「你們等的人我知道;你們的外號我也知道。」

  那老頭嘿嘿笑道:「你們是長短二刀,你們等的是雪山派副掌門『意想不到』陸霸宏及五大堂主之一『老不死』鄭因和。」

  那小童倏然斂去笑容,竟是一臉陰深:「你們等的是我們。」

  那老爺子老態隱去,一臉悍然:「他是『意想不到』,我是『老不死』。」

  何八張五連口也合不起來,像是呆了。

  實在是太驚人了,也太意想不到了。

  「意想不到」的身於倏地長了尺餘,他的骨胳竟可伸縮自如,冷冷地道,「你們喝了那些酒,儘管是一口,全身功力便要喪失,你們還是死吧!」

  老不死嘿嘿笑道:「想不到名震江湖的長短二刀,也死于我鄭因和手上。」

  說罷,右手一翻,一刀砍向張五。

  倏然,兩道刀光一閃。

  張五驟然站起,身長手長刀也長,長刀刺入鄭因和胸中!

  何八忽然一臥,人短手短刀也短,滾身疾刺陸霸宏!

  鄭因和手中刀鐺然落地。

  長刀沒入鄭因和胸膛。

  鄭因和雙眼暴張,他至死不信。

  長刀張五冷冷地道:「看你老不死能不能老而不死。」

  鄭因和終於倒下,可惜他至死不明。

  陸霸宏的武功自然比鄭因和高出許多。

  只可惜大變驟然來,短刀閃電快,令陸霸宏只及閃了一閃。

  短刀一直從陸霸宏肩上劃至手腕,鮮血湧出。

  陸霸宏的左手,幾乎被削為兩半。

  身,湧出。

  汗,湧出。

  陸霸宏不哼一聲,右手拔出金鞭,盯著長短二刀。

  何八冷冷地道:「你叫『意想下到』麼?這次你真的是『意想不到』了吧!」

  張五笑道:「其實我們早就知道你們是誰了。」

  何八也笑道:「這叫做將計就計。」

  陸霸宏冷冷地道:「但酒你們是喝了。」

  張五道:「是喝了,但打呵欠時就吐出來了。」

  何八道:「你難道沒有看見我咳嗽嗎?」

  張五道:「以你的武功,絕非我們聯手之敵。」

  何八燕道:「何況你受傷不輕呢?你還是投降吧。」

  陸霸宏倏地反手一鞭,擊在自己天靈蓋上,滿面鮮血,喘息著道:「這次……你們……還是意想不到……了吧……」身子倒下。

  這次張五何八的確是意想不到了。

  只是陸霸宏付出了大大的代價。

  代價是死。

  何八望天道:「老五,咱們該接應那十八頭初生之犢去了。「張五長歎了一聲:「不知『過橋抽板』及『原來如此』是否截得下仇三及葉邪。」

  長短二刀二人身形剛消失在遠處,那名酒鬼忽然長身而起。

  這人竟沒有醉。

  這人一站起來,竟是英俊非凡,英氣隱於眉宇間,目如劍芒掃射各處。

  這人歇了歇,正欲向店外行去。

  忽然,店外有人道:「你就是追命?」

  那人雙眉一揚,停步屹立下動。

  屋頂倏然落下二人。

  這兩人皆一身銀衣,長相竟是一模一樣。

  燕雲雙鉤。

  燕嘯天冷冷地道:「閣下就是追命?」

  那人也冷冷地道:「我無須答你。」

  燕嘯雲冷冷地道:「那只有白死。」

  那人的聲音更冷得像從地獄吹來的風:「死的是你們。」

  燕嘯天忽然笑道:「不管你是不是追命,凡干涉我們劫鏢的,都得死。」

  燕嘯雲也笑道:「恐怕你接不了我們一招。」

  金光疾閃,雙鈞倏地鉤出。

  出手之快,絕不在長短二刀之下。

  劍光一閃而沒。

  那人靜靜的站著,右手多了一柄劍。

  劍是一流的好劍。

  劍法呢?

  燕嘯天墓地一聲狂怒,掙扎跌出店門,卻淬然僕倒於店外的草地上。

  血,染紅了綠草。

  血,流自燕嘯天的喉中。

  燕嘯雲滿臉驚異的盯著那人,右手捂著喉嚨,血自指間滲出。

  那人冷冷地道:「接不住我一招的是你們。」

  燕嘯雲左手指著那人,驚駭地道:「你……你用的是……閃電劍……你是…北城……城主?……」那人的聲音仍是冷冷的:「你早該知道我不是追命。」忽然虎目含著淚,垂首道,「家父已逝世。」

  燕嘯雲掙扎叫道:「難怪……你會閃電劍……法……」燕嘯雲也死了。

  那人看了燕雲雙鈞一眼,自言自語地道:「『峨嵋怪佛』與『少林長佛』已先後趕至,看來我必須動身護鏢了。」

  那人正是北城新城主:閃電劍周白宇。

  周白宇自北城城主周天定逝世後,亦能把北城掌執得紀律森嚴,威名遠播,可見得並不遜于其父周天定。

  周白宇的武功,與東堡南寨西鎮已不分上下,功力僅遜于風雲無敵手龍放嘯而已。

  周白宇殺了蒸雲雙鉤後,正欲踏出店門,倏地身子向後一翻,電光石火間雙指夾住一物。

  北城周自宇大喝一聲,抬眼向那名醉貓所在處;已人影全無。

  北城周白宇接物反身時,那醉貓尚在那裡,只不過抬眼望去時,那醉貓已影蹤杳然。

  北城城主的武功應變不能說是不快,但顯然的是那醉貓更快。

  這醉貓敢情也是個不平凡的人。

  北城城主朗聲道:「想不到閣下也是高人,只是為何要躲躲藏藏?」

  周白宇叫了三聲,卻全無人應,周白宇冷笑一聲,只見指間夾的是一張宇條。

  那一紙飛射竟有千鈞之力,周白宇不禁也吃了一驚。

  紙條寫著:「林左七裡,玉人遇伏,請即援救。」

  周白宇沉吟半晌,突然失聲叫道:「難道是他?」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2:34 AM

第二部 亡命:第03章 雪山神鷹

  林中有十八人,每人臉上都是倦色。連日趕路,路又不好走,而且箱子沉重,沿途又兇險四伏,怎能不令人疲倦萬分呢?

  青衫十八劍。

  青衫第十五劍李天定揮劍削去前面的一片茅草,向李天行道:「老大,我們就要走出這座森林了,怎麼還不見師父來會合呢?」

  李天行一臉沉重,道:「也許師父和蕭日山碰上了。」

  李天定揮劍又向前面的茅草劈去。

  驀地前面的茅草一分,一個人影登時露了出來,反手鉗住李天定的劍,右掌已擊在李天定的胸膛上。

  大變驟來,縱在旁的李天行,也欲救不及。

  李天定中掌後飛掠半空,撞在一棵大樹上,再由樹幹滑落,已沒了聲息。

  李天定一招便死於對方的手中。

  青衫十七劍登時悲憤欲狂,擺好陣勢迎擊來人。

  李天行一見來人,便吃了一驚,臉色慘變。

  那人哈哈大笑。

  長短雙刀畢竟是料錯了一點。

  截殺「烏衣赤發」仇三及「追魂手」葉邪的,不是「風雲鏢局」裡的金子牙與孫仲芳,而是華山三老之二「千臂叟」區修竹及「鐵掌叟」崔厲陽。

  崔厲陽第一眼便瞥見了葉邪。

  葉邢處身於林間。

  崔厲陽發出一聲暴喝,也不通知區修竹,便飛身擊去!

  只是掌還未到,驀地樹上躍下一人,一掌向「鐵掌叟」壓下!

  樹上早有人埋伏。

  崔厲陽收掌反擊向上,與仇三對了一掌。

  崔厲陽的武功自然比仇三高得多。

  只是可惜崔厲陽身在半空,難以發力,而且對方是猝擊。

  崔厲陽與仇三對了一掌,被震倒地。

  葉邪發出的一拳,正正擊在崔厲陽胸膛上。

  崔厲陽一連退了四步,哇地吐了一口血。

  仇三的第二掌,又再度蓋了下來。

  只是這時區修竹已到了。

  區修竹一到,青竹杖疾地刺向仇三的掌心,仇三收掌,抓住杖尖,往身前就拉,想把區修竹拉了過去,補上一掌。

  只是這一拉,沒有拉動區修竹,而是區修竹用力一抽,倒把仇三扯前了幾步。

  仇三一見不妙,立棄竹杖。

  區修竹冷哼一聲,一連刺出七杖。

  仇三躲過七杖,呼吸已開始急促。

  這時葉邪己向區修竹劈出十三掌,區修竹逼得反身招架。

  區修竹架開十三掌,冷聲道:「蕭日山在哪裡?」

  仇三哈哈大笑道:「咱掌門早已截上了青衫十八劍了。」

  區修竹大吃一驚:他們畢竟攔不住蕭日山,如此一來。青衫十八劍豈不是陷於絕境!?

  這時只聽崔厲陽豪笑道:「二哥,你去應接師侄們吧,這裡讓我行了。」

  區修竹刺出三杖,略一遲疑,只見崔厲陽鐵掌如風,已劈出三掌,大聲道,「二哥,別擔心我的傷勢,收拾這般兔崽子還可以,你是知道我在哪裡倒下便要在那兒爬起來的人。」

  區修竹收杖毅然道:「好,你保重。」

  人便如箭般射了出去。

  區修竹心急如焚,青衫十八劍對雪山第一高手神鷹蕭臼山,只怕凶多吉少了。

  區修竹恨不得馬上趕去。

  李天行大喝一聲:「上。」

  一時劍影如虹,十六柄劍刺向蕭日山。

  雪山神鷹如鷹掠起,十七劍相碰。

  蕭日山竟立於十七柄劍尖上。

  李天行再次大喝:「殺。」

  十七柄劍齊向蕭日山雙足撩去。

  只見眼前一花,蕭日山身形卻落在青衫第十劍李天力身後,「砰」地一掌,把李天力擊斃。

  在這麼多人中,李天心反應最快,一個回身,劍己刺中蕭日山。

  李天心心中一喜,只是蕭日山仍滿面笑容,李天心用力一拔,劍竟陷入蕭日山胸中,拔不出來,蕭日山不但毫無痛苦,連血也沒濺出。

  蕭日山揚手一掌,李天心終於能把劍拔出,但卻連人帶劍,撞上了一棵大樹,登時斃命。

  李天心是青衫十八劍中的老三,在眾人中他是極受師兄師弟所愛戴的,他這一死,眾人怒急攻心,剎時間四劍已攻向蕭日山要害。

  蕭日山怪笑連連,衣袖橫飛,砸開四劍,同時間一前一後又有兩劍攻至,蕭日山笑聲一歇,身形猶如遊魚般逸了出去。

  蕭日山的退處,正是那名第十三劍大胖子李天俗,見有機可乘,當下一劍送出。

  蕭日山對這一劍也意想不到,怒叱一聲,右手衣袖向臉一遮,左手衣袖橫掃而出。

  「嘶!」蕭日山的右袖整個被李天佑切下,只是李天佑的臉門,也被蕭日山一袖打個稀爛。

  而在這時,另一柄劍己刺向蕭日山的後心。

  蕭日山陡地向前撲去,那一劍自然落了空。蕭日山是向兩名劍手撲去的,那兩名劍手一見蕭日山如大鷹般擊到、忙舉劍相迎,只是蕭日山人未到:雙掌已推出,掌鳳厲擊而至,那兩名劍手根本睜不開眼來,只得糊裡糊塗把劍向前紮上。

  蕭日山掌風一止,攫住兩劍,左右雙腳連環踢出,這兩名劍手登時一命嗚呼。

  蕭日山取得劍後,而另一名劍手已到身後,尚未出劍,蕭日山已同手發劍,那劍手也當時中劍身亡。

  蕭日山一劍得手後,哈哈大笑,只見是兩名劍手撲來,雙手的兩柄劍便同時擲出!

  劍勢極快,一名劍手被貫胸而過。

  另一名劍手卻是李天勝,及時架過一劍,但被震得虎口發麻。

  李天行及李天掙都撲了過來,連攻出七十四劍。

  蕭日山左袖翻飛,擋往來劍,橫袖飛割,李天掙登時頸喉被切斷而死。

  蕭日山的左袖,卻也被那老二李夫忠揮劍削去。

  李天忠的劍術造詣之高,僅於李天行、李天勝之下,與李天心井駕齊驅,是以才能把蕭口山的另一衣袖削去。

  只是他的劍尚未收回,蕭日山己怒吼一聲,右手鉗住劍鋒,向前一送。

  這一送之力極大,令李天忠握劍四指齊斷,劍愕整個沒入自己腹中,登時慘死。

  李天勝狂叫一聲,全力一劍刺去,卻又被蕭日山握住劍尖,看來又是步人李天忠後塵時,幸而李天行及時出劍,逼使蕭日山鬆手。

  蕭日山一鬆手,向後疾撞,把一名劍手懂得深深陷入樹幹中裡去,全身骨碎而死。

  青衫第十一劍李天過與第十八劍李天龍正殺得性起,招招皆是同歸於盡的打法,攻向蕭日山。

  再加上李天行李天勝的拼命招法,蕭日山竟在一時間被逼得退數次。

  蕭日山雖武功高強,但對方招招皆搶攻,而且全不顧本身性命,只求傷敵,更是令蕭日山一時難以應付。

  陡地李天行一聲怪吼,身子向地下一蹲,長劍由下至上插向蕭日山下額。

  李天勝翻身出劍,斜刺蕭日山下腹。

  李天過、李天龍卻同時攻向蕭日山左右胸。

  蕭日山怪叫一聲,左右手拇食二指夾著李天過、李天龍的兩劍,張日把李天行的劍尖咬往,而小腹忽然一吸一收,竟以助骨與下腹緊緊把李天勝的劍尖夾住,便在此時,一名劍手已至蕭日山身後,一劍剁出!

  蕭日山未及閃避,背心被劃了一道傷口,那名劍手舉劍正欲再刺,蕭日山已怒哼一聲,竟一口咬斷劍尖,噴向身李天行,一腳向李天勝湍去,雙手一甩,竟把李天龍,李天過拋過頂上,連人帶劍變成了向那名劍手刺去!

  蕭日山剛摔開,雙掌便向後拍出!

  李天行閃避得快,躲過那一截劍尖;李天勝馬上奪劍,堪堪躲過一腳。

  李天龍,李天過卻被整個連人帶劍翹起,飛過蕭日山的頭頂,收勢不住,兩柄劍刺人那名劍手的胸膛。

  李天過、李天龍見親手殺了自己的兄弟,一時驚憤交加,而蕭日山的雙掌也齊齊擊在他們的背心上,也一命嗚呼了。

  就在這時,李天勝及第九劍李天鷹及第十四劍李天雄又拼命向蕭日山殺去!

  這時每人臉上皆殺氣騰騰。

  蕭日山已經連殺幾人,如今明知對方絕不是自己的敵手,但也暗自心驚。

  因為青衫十八劍已把悲哀化成力量。

  這是可怕的力量。

  李天行陡然一醒,只見四周只剩下四弟李天英,和苦拼中的李天勝,李天雄及李天鷹。

  其他的呢?其他的人呢?

  其他的兄弟去了哪兒呢?

  李天行只覺一陣心疼,眼淚不禁奪眶而出,畢竟是手足情深。

  青衫十八劍只剩下五人了。

  李天行突然瞥見那八隻沉重的箱子,腦中更為清醒,叫道:「老四、老七、九弟,十四弟,快退回去,護鏢為重。」

  「護鏢為重」,這四宇如焦雷般響在各人的腦中,李天英猛然攻出七八劍,攔住蕭日山的攻勢,人亦跟著李天鷹。李天勝及李天雄,退至李天行的身旁。

  五人就立於箱子之旁。

  五人皆盯住蕭日山。

  蕭日山實在想不到對付青衫十八劍也這麼棘手,蕭日山一面殺氣,反手解出判官筆,一步步向青衫五劍走去。

  五劍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只待敵人出手一時拼命。

  金子牙與孫仲芳的運氣最糟,他們遇上了峨嵋怪佛和少林長佛。

  「過橋抽板」及「原來如此」的武功加起來比長短二叨高出許多,但「怪佛」「長佛」的武功,卻又比金、孫二人高了許多。

  長佛戰,「過橋抽扳」,打了十四招「長佛」一掌便擊在金子牙胸前。

  長佛冷笑道,「看你還能否掙扎?」

  金子牙強把鮮血吞下,霍地抓出兩爪。

  長佛一皺眉頭,長臂一伸,己抓住金子牙雙手,恣意笑道:「除非你有三隻手,不然怎動得到我?」

  金子牙雙手一抽,竟從長佛掌中抽出另一雙手來,兩掌擊在毫無防守的長佛胸膛與小腹。

  長佛中掌後,目中充滿著驚異和不信。

  金子牙勉強笑道,「你錯了,我不止三雙手,而是四隻。」

  長佛一望掌中所執,只是兩隻人皮手套,怪吼一聲,掙扎沖出,半途萎然死去。

  金子牙的鮮血自齒縫中滲出,仍強自笑道:「你忘了……我叫……『過橋抽扳』……」話未完,鮮血自嘴中狂噴,也倒地身死。

  長佛那一掌也確實要命。

  「啊喲!」

  李天鷹整個身子飛了出去。

  他是著了判官筆後,再中了蕭日山一掌而死的。

  李天行心頭一寒。

  蕭日山一臉獰笑:「護鏢?不自量力,看你們還能支持多久!」

  李天英滿頭大汗,怒道:「就算我們只剩一人,還是要護鏢,你儘管殺吧!」

  蕭日山一呆,道:「好,那我就成全你們。」

  判官筆一揮,直取李天英。

  陡地人影一閃,李天勝刷地刺出一劍,怪叫道:「狗賊。要殺先殺本少爺!」

  蕭日山一見李天勝,心知此人劍法相當高強狠辣,當下彈開來劍,霍地劈出七八掌:「好,老爺先宰了你!」

  李天行代李天勝接下八掌,蹌踉而退。

  李天勝霍地再攻出一劍。

  劍劃破了蕭日山的左肩。

  蕭日山怪吼一聲,已下決心要殺李天勝,但李天雄長劍攻到,蕭日山雙筆一夾,飛長劍,雙筆一挑,長劍直投李天英,雙筆再度向李天勝刺出。

  李天英接下長劍,被劍身所蘊的勁力撞退三步。

  李天勝接下三筆,連站也站不住,轟然跌坐於地,劍也飛了出去。

  蕭日山收招,舉筆再刺!

  李天雄一拳打向蕭日山。

  蕭臼山看也不看,一腳兜踹!

  李天雄被迫收拳。

  李天行掙扎爬了起來,連攻四十六劍。

  蕭日山左手判官筆一抬,化解來劍。

  右筆仍向李天勝刺去。

  筆尖離李天勝咽喉只寸許。

  忽然,一根青竹伸了過來,貼在李天勝咽喉上。

  「啪!」筆竹相交!

  蕭日山竟被小小一根竹杖挑退四步。

  來人也退了四步。

  李天勝死裡逃生,抬頭一望喜叫道:「師父!」

  千臂叟區修竹。

  「原來如此」孫仲芳戰的是峨嵋怪佛。

  怪佛身材很怪,說話的聲音也很怪,笑的時候很怪,不笑的時候也很怪。

  就連武功,也怪得很。

  怪佛的招式竟有用指戳、用膝撞、用肘頂,甚至用髮刺、用頭抵、用口水吐!

  這樣的怪招,孫仲芳根本應付不來。

  是以孫仲芳只比金子牙多支撐了三招。

  這三招過後,孫仲芳便被咬了一口。

  這一口咬得他鮮血淋漓。

  兩招後,便中了怪佛結結實實的一記重掌。

  中了這掌後,孫仲芳便知道自己活不長久了。

  怪佛嘿嘿笑道:「『原來如此』不過如此,真浪得虛名。」

  孫仲芳苦笑道:「我的最後絕招『原來如此』還未施出呢!你休得意!」

  孫仲芳忽然怪異地叫了一聲,全身筋骨竟啪啪作響,雙手也奇異地扭曲了起來。

  怪佛已有七十年作戰的經驗,仍沉著地以不變應萬變,靜觀其變。

  這時孫仲芳忽然似山蝦般躍過高頂。

  怪佛大吃一驚,根本不知對方是用何招式,只得合掌錯步,封架住每一絲空隙。

  但孫仲芳並沒出手,忽然落了下來。

  這是怪佛始料不及的。

  孫仲芳人未落地,呼地打出一拳。

  黑虎偷心。

  這更是怪佛意想不到的。

  他那一式雖封住各處要害,惟獨是胸門大關,因為怪佛絕料不到孫仲芳在這種時候竟用普普通通的一招「黑虎偷心」。

  人人皆會的「黑虎偷心」!

  而所謂絕招,便是「黑虎偷心」。

  不過如此的一招。

  正是因為這樣,才是絕招。

  武功未必要驚人,只要能克住敵人的弱點出擊的,便是絕招。

  所以孫仲芳那一拳,正擊在怪佛胸前。

  孫仲芳人一落地,便道:「我是不是不外如是?」

  怪佛一呆,乾笑道:「原來……如此……果然名不……虛傳……。」

  孫仲芳聽後,全身一軟,倒地死去。

  他所中的那一拳當然不輕。

  他所以未死,全是憋著一口真氣,而今怪佛已中拳,他憋的那一口氣也鬆了下來,當時身死。

  怪佛見「原來如此」倒地後,忽然吐出一口血,大笑三聲。

  三聲過後,也倒地死去。

  而今敵人也死了,他的一口元氣也鬆了下來,磕然而逝。

  孫仲芳那一拳也很不輕。

  怪佛一生行為極怪僻,連死也死得極怪。

  他是笑著死的。

  但怪佛畢竟也是死了。

  空氣緊張到極點,也靜到極點。

  空氣沉重得令人屏息。

  屏息而立的是李天行。

  豆大的汗珠自李天勝額上淌下。

  全身衣衫被汗濕透的,是李天英。

  李天雄睜著大眼,看著前面兩人。

  「千臂叟」區修竹與「雪山神鷹」蕭日山。

  千臂叟呼吸很急促,風塵僕僕但雙目炯炯有神,盯住蕭日山,右手竹杖已平舉,指著蕭日山,只要蕭日山一有所動,區修竹的青竹將如閃電般刺出!

  區修竹一聽蕭日山已截住青衫十八劍,便立即狂奔赴赴,無論在精力和體力上,已消耗甚矩。

  所以區修竹呼吸急逼。

  蕭日山全身微蹲,雙筆一前一後,一攻一守,無論對方攻擊任何招數,這一招都可擋了下來。

  蕭日山絲毫不敢鬆弛,全神以待,因為華山派副掌門「千臂叟」區修竹的青竹杖法,確不是容易對付的。

  但蕭日山的神鷹九式與雙筆挑乾坤又何嘗是好惹的呢!

  蕭日山額上正有汗珠滲出。

  他對付青衫十八劍,自然游刃有餘,並不覺疲倦。

  他是因為背痛而流汗。

  背心和左肩的一劍,傷得皆不很輕。

  李無雄忽然被逼退了數步。

  李天行心頭一寒:難道是殺氣?

  區修竹盯住蕭日山,忽然暴叱道:「我不殺你,你滾吧。以後李氏四兄弟將找你復仇。」

  蕭日山瞪著區修竹,一宇一句地道,「我走可以,鏢銀拿來。」

  區修竹雙目徒然射出駭人的厲芒,白鬚無風自動,喝道:「那你就死吧!」

  青竹如閃電般刺出!

  判官筆同時出手!

  招式驚人,但只一招!

  一招便分出勝負。

  也分出了生死。

  區修竹一杖刺出。

  蕭日山兩臂一振,雙筆自左右把竹枚夾在中途。

  區修竹的杖法之巧之快,與蕭日山筆法之准之穩,皆正好打了個平手。

  但下來數招,生死便立判!

  蕭日山一消去杖尖的勁力,雙筆便直戳而出!

  但筆才一鬆開,區修竹的餘勁仍在,疾刺出去!

  蕭日山雙筆自區修竹左右胸穿出,而區修竹一杖刺穿蕭日山的心房。

  蕭日山一呆,鬆手反抓,抓住杖尖,左掌一起,尚未劈出,便已倒地死去。

  區修竹棄杖拔筆,雙筆一出肉,血急湧而出。

  李天行悲叫一聲,扶著要倒下去的區修竹。

  李天英如夢初醒,撕心裂肺地叫了一聲:「師父!」便撲了過去。

  李天雄撲前跪下、泣不成聲。

  李天勝一見區修竹受創之重,便知師父已返魂乏術,竟然悲傷過度,呆怔一旁。

  只見區修竹血染紅了白鬚,強自點頭笑道:「好,好,死得好……掌門……師兄可以……可以不用……不用分心於雪……山……妖……徒矣……」之後轉望李氏兄弟一眼,掙扎道:「……徒兒……生死……事小…護鏢事大……縱喪失性……命……也要……與……強徒……頑抗……到底……礙…」李天行悲哭道:「師父,我們一定聽你老人家的話去做的。」

  區修竹強振語音:「那我……就……放心……了……我死後……你們要聽……天行的指……指……導……還有……馬上離……開……這……座……森……森林,北城……與追……命……將……接應……你們……馬……上……去……吧!」

  李天行滿目淚光,凝視那凸起的土墳,回頭道:「把繩解下,我們每人拖兩口箱子走吧!」

  李天雄遲疑地道:「這,這恐怕不容易呀!」

  十六人背八箱,己非易事,何況……

  李天行斬釘截鐵地道,「不行也得行,背不出去也得拖出去!」

  李天雄垂首道,「是!」

  只聽一人道,「不必!」

  李天行霍然回身,大吃一驚叫道:「長笑幫八大劍手?」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2:53 AM

第二部 亡命:第04章 英雄年少

  周白宇的武功極高,輕功更不弱。

  所以他從吃茶店奔至林左七里,根本不用一盞茶的時間。

  而這次他卻用了一頓飯的時間。

  因為他在中途歇了一陣子。

  他停下來白然不是因為累。

  而是因為見到了人。

  死人。

  第一個死人掛在樹上,這棵樹時已落盡,枯乾的樹椏直挺挺地兀撐了出來,更無一片葉子。

  而那死人,正被這枝樹杠,由背心至胸前穿了出來,整個人就給釘在樹身上。

  死者雙眼暴瞪,十指箕張,血已凝固,死得極為痛苦。

  北城周白宇一看見那死人,就知道那死者是被人一掌震飛出去,被樹枝刺穿而死的。

  可見殺人者有好渾厚的掌力。

  死者一身烏濃,已被血染得黑紅,披身散髮,也沾滿了血珠子。

  烏衣赤髮,死看自然是雪山派掌刑堂主仇三。

  就在這一根樹下,正伏著一個人。

  周北城皺了皺眉,起腿把那人的身子翻了過來。

  又是一名死人。

  這死人右手整個插入了樹身,從樹幹的另一邊穿了出去。

  北城一眼就看見那人的左手,那人的左手和一般人沒兩樣,但手指就特異得很了。

  這死者的手指足有半尺長,比平常人的手指足足長了一倍!

  若人的手臂只有半尺長,必被人認為短得驚人:但一個人的手指若有半尺長,就很令人咋舌了。

  這人當然便是雪山派的五大堂主之一,追魂手葉邪。

  葉邪口角掛著一些血珠子,而致命傷,是胸部中了一掌。

  不過這一掌並沒有直接印在他的胸膛上,而是掌力直透過樹幹,撞在他胸前,但宏厚的掌力仍把葉邪一掌擊斃。

  樹身上有一個焦黑的掌印,由樹前直貫至樹唇,可見對方掌力之深厚。

  葉邪臨死前的一插,右手仍在樹中,但手已穿過樹的另一邊,五指已沒入另一人的小腹中。

  這是一名鬚髮皆白的老叟。

  他的背脊近頸處,更有一個黑色的掌印。

  他胸膛也有一個手印,深紅色的,是拳印,而非掌印,他便是「鐵掌夏」崔厲陽。

  若不是他,別人又哪有如此沉厚的掌力呢?

  胸前的紅印,是先前中伏而挨了葉邪的一拳所致。

  周白宇皺皺眉心,省度形勢,便猜估得出崔厲陽與葉邪苦鬥時,葉邪落敗,避至樹後,鐵掌叟欲追殺,但反中了仇三的暗算,一掌擊中背後,崔厲陽重創回掌,一掌把烏衣赤髮仇三震飛起來,被樹椏穿心而亡。此時樹後的葉邪趁機用右掌穿過樹身插入崔厲陽的下腹,鐵掌叟三度重創,臨死時全力一掌擊在樹身,並透過樹身把葉邪也震死,同歸於盡。正在此時,北城周白宇已聽得林中深處,有一悉簇異響。

  北城城主如閃電般一掠而入。

  靜如處子,動若脫兔。這句話用來形容周城主,是最適合不過了。

  抬眼處,只見一名神色俊秀,但眉目暗隱淫邪之少年,正淫笑地盯著一名全身素衣的少女,這位天仙化人般的女子,正是昏眩中的仙子女俠白欣如。

  她如今正落入昆侖後起之秀一劍奪命施國清的虎口中。

  白欣如的貌美,令施國清動心!

  周白宇身形一掠進樹林,施國清馬上醒覺,翻身飛躍,拔劍發劍。

  周白宇一瞥中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冷哼一聲,劍光一閃!

  施國清卒然間翻身、躍起、拔劍、發劍依然配合得又快又妙,令人歎為觀止:而周白宇空中出劍手法之俐落,也令人目瞪口呆。

  「錚」

  雙劍交加,一合即分!

  施國清外號「一劍奪命」,他怎麼也沒想到來者竟能硬接了他一劍。

  何況對方又是神采飛揚的英雄年少。

  周白宇心中同樣驚詫於對方能接下他的一劍,他冷哼一聲,震手間又刺出三劍。

  這三劍,一劍刺向施國清頭部,一劍是腹部,而另一劍,竟折射施國清的背心。

  施國清大喝一聲,長劍疾刺,震開三劍,人劍立合為一,殺那間劍芒聚起,向周白宇攻出一百零七劍。

  周白宇身形起落,瞬間換了一百零七個方位,身法疾變,已避過所有劍招,閃身至施國清背後,陡地一指戳出!

  施國清怪叫一聲,合指成掌,回身一拳擊出去!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周白宇根本不收指!

  拳指相擊。

  施國清狂吼一聲,拳背至拳心被周白宇一指戳穿!

  施國清臉色大變,右手長劍陡地在半室向周白宇劃了一個圈。

  周白宇大吃一驚,全神戒備。

  劍未出先劃一圈,然後在劍圈中心出劍的劍法,是三百年來白昆侖第八代掌門清靈子以來,從沒有人敢使用的昆侖秘傳絕招,九九八十一招「九宮連環劍」劍未出,周白宇已覺劍鋒沁骨,周白宇不由白主地打了個冷戰,失聲道:「劍氣!」

  施國清一聲大叱,長劍如閃電般刺出!

  周白宇疾劍橫架,硬生生把來劍格住!

  施國清一臉驚詫,反手又是一圈,叫道,「你是北城周……」話未完,又是一劍刺出!

  周白宇回劍又架開一劍,大笑道:「我正要接你八十一劍!」

  施國清霎時攻出九劍,周白宇仍以劍接下了,但被迫退兩步,一劍奪命冷笑道:「且看你能接下多少劍!」

  劍光閃動,又是七劍!

  李天行一見那八名全身黃魚勁裝、表情木然、臉色如黃蠟,而雙目卻都是炯炯有神、長相魁偉的八名背負長劍的劍手,便心中一沉,自知今天難逃劫數。

  長笑幫聲威並不下於風雲鏢局,只不過威名有異而已,一個是白道上鏢局之魁首,一個是黑道上幫派之領袖;可是長笑幫的勢力甚少在河北一帶五百里生事,也極少在兩河八百里內貿然行動,因為河北一帶有風雲鏢局,而河南一帶有試劍山莊,備不招惹。

  這長笑幫的八大劍手,就是江湖上有名的無情殺手。

  這八名劍手行動一致,下手狠辣,從未留過活口,長笑幫每每欲下手殺一些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便派這人人前去執行任務。

  連淮陽派第十五代掌門人「開碑穿雲」石亦非.因誤殺長笑幫兩名香主,便在這長笑八大劍手追殺下,一派九十六人盡皆死亡殆盡,連雞犬也不放過。

  李天行等深知以這八人的功力,就算千臂臾與鐵掌望能纏住他們,也是敗多勝少。

  何況他們只剩下四個人呢!

  劍芒閃動,浮動,躍動。

  豆大的汗珠自「一劍奪命」施國清額上滾滾而下,六十四劍已過,竟不能傷及周白宇一根毫毛。

  周白宇更是喘息如牛,他的身形疾閃,人影翻飛,根本令人分辨不出哪是人影,哪才是身形。

  七十二劍已過,施國清劍芒大躍,攻勢更急。

  周白宇翩身滾身,飛身高躍,又一連避過四劍。

  施國清的第七十六劍卻把周白宇的肩劃了一道口子。

  施國清的「九宮連環劍」殺著連連,已殺得性起,但皆被周白宇的閃電劍法截住,當第七十九劍刺出時,劍圈所鄭起的劍氣,竟硬生生的把周白宇手中長劍捲飛,他窺準時機,隨即又刺出一劍。

  周白宇身形疾退,險險躲過一劍。

  施國清大喝一聲,「九宮連環劍」最後一劍刺出!

  周白宇退無可退,雙指一夾,竟在離喉三寸處硬生生把劍鋒夾住,劍一被鉗,周白宇與施國清二人俱運功力欲將劍拉到白己手上去。

  是以劍一被夾,施國清便手執劍柄,以小天山的「大移無合神功」向白己身上抽回!

  周白宇立時以龍虎山人獨創「龍虎合擊大法」,以純陽之力,破去施國清的柔勁。

  施國清大吃一驚,意隨心生,震手間竟是華山「九弧震日神功」,以純陰內家勁力,透過劍鋒,反削周白宇指骨。周白宇吃虧在指夾劍鋒,但鎮定若恒,嵩山派「仙人指」源源迫出,戳破「九弧震日神功」的內勁。

  施國清大怒,一股狂焰白掌中逼出,往劍身傳去,竟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金剛掌」!

  周白宇冷笑一聲,少林派技技相克,一股陰柔的功力白指間撞出,竟是「無相神功」!

  白那劍被周白宇雙指挾著之後,身形一凝,二人瞬間已交換了數種不同的功力。

  「無相神功」與「金剛掌」互相抵消,劍身卻忽然被拉長二尺有餘。

  劍身一被拉長,劍更顯細削,周施二人,汗珠滾滾而下!

  施國清忽然大喝一聲,右手一鬆,欺身而上!

  周白宇忽覺手上一輕,不由白主地退了三步,但他立即把手上功力消去,穩住馬樁,但施國清已然欺近,掌心赤紅,一掌擊在周白宇胸膛上。

  周白宇大喝一聲,雙指夾著的劍已不及抽回,反以劍鍔直刺出去!

  施國清一招得手,正欲退去,但劍愕已刺入小腹!

  施國清一連七八個翻身,左手放出腹中劍,血已從腹間汩汩流出。

  血,自小腹淌落地上,由地面沁入土中。

  但施國清仍在笑。

  他看著周白宇,拼命的笑著,就當周白宇是一件有著一副可笑表情的木偶似的。

  但周白宇卻是神色安詳,冷冷地看嚎笑中的施國清。

  施國清仍在拼命的笑。

  但笑久了,他忽然停止了。

  他盯住周白宇,一宇一句的道:「你知道你中的是什麼掌嗎?」

  周白宇神色不變,沉聲道,「赤焰掌。」

  施國清忽然又漾起笑意,道:「你知道中了「赤陷掌」的結果是怎樣嗎?」

  周白宇忽然也掛起一絲笑意,不徐不疾地道:「赤焰掌是烈火教副掌門赤陷神君獨創掌法,凡中其一掌者,無論功力多高,三個對時後必焚身而死!」

  施國清拍手笑道:「對了,對了,赤陷掌天下無人能解;你在中掌之前雖運功相抗,但亦無作用,除非……」周白宇冷冷地道:「除非在未中掌之前以天山雪雁子的『寒心功』,大漠飛駝洪漢的『飛沙心法』,及少林絕技之首『金剛不壞神功』,武當『先天無上罡氣』相抗,才不受極焰之傷。」

  施國清大笑道:「不錯,不錯,但雪雁子已失蹤七載,大漠飛駝已封刀歸隱,金剛不壞神功更是少林不傳之秘,先天無上罡氣的練功秘訣已被第十四代掌門海靈子傳給武當派的恩公,但那人已下落不明,所以你只好瞑目等死了……哈哈……」周白宇語音更冷,一宇一句地道:「雪雁子他老人家正是我師承之一,大漠飛駝洪伯伯現任北城總管之職,他已把一切武技傳於我,金剛不壞神功我七歲已精通,海靈子前輩正是把先天無上罡氣的練功圖譜送於先父。」

  施國清的笑聲,忽然中斷,像是忽然被一條毒蛇咬噬了一口。

  周白宇突然也不再看他,仍說下去:「我在中掌前除已運起這四種功力外,並以括蒼『無極神功』震斷你氣脈,你永遠將不能使用『赤焰掌』了。還有,我以劍愕刺入你小腹二寸,你也無法再次劇鬥了。」

  施國清的喘氣忽然急速起來,冷汗滾滾落下,盯住周白宇。

  周白宇仍看也不看他,像施國清是最卑賤又不值一顧的東西,冷冷地道:「念你是我一生中所遇最年輕而武功最高的人,我這次饒你一命!當我這句話說完,你還不消失在我眼中,你便得要斷下一臂……」話未說完,施國清忽然大喝一聲,接著捂著小腹,好像現在才覺得疼痛,跟著便沒命似的逃跑了。

  施國清拼命的向後疾退,根本料不到白農仙子白欣如已站了起來,嬌喝一聲,一劍刺出!

  施國清的恐懼已勝過一切,白欣如的一劍,他根本不曾察覺,當劍已割破衣服時,他才驚覺,略一閃身,便避過劍鋒,在周白宇話語未完時,便逃得無形無蹤了。

  施國清在三歲便名噪昆侖派,十七歲便武功僅下於昆侖派掌門冥陽子,直到如今二十一歲,武功已臻昆侖諸子之冠,果然名不虔傳。

  但他卻慘敗於周白宇手中。

  白欣如見施國清逃逸而去,仍覺悻悻。

  在風雲鏢局中,人人皆知的是周白宇與白欣如早已情愫暗生,大有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之誓。正可謂男的英俊威武,女的貌美賽仙,是人人皆羨的比翼鴛鴦:風雲鏢局局主龍放嘯之所以派仙子女俠白欣如出手,因日欣如所練的「素女劍法」是無謂先生的「無謂杖法」之大剋星,而在東堡南寨、西鎮北城四大領袖中獨派出北城周白宇的原因,除了北城城主武功過人外:正好保護他的心愛人兒!白欣如。

  白欣如奔至周白宇面前,滿面羞紅,低聲道:「白宇,謝謝你。」

  周白宇的臉上正浮動著笑,但忽然目中流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白欣如抬頭凝視周白宇,好奇地問道:「白宇,據我所知,除了武當海靈子的確是把『先天無上罡氣』傳於伯父外,雪雁子並沒有收任何徒弟,而大漠飛駝洪怕伯並非北城總管,還有『金剛不壞神功』,我也沒聽說過你練過呀!」

  周白宇合笑道:「不錯。」

  白欣如吃了一大驚,道:「這樣你硬挨一記赤焰掌了?」

  周白宇笑道:「是的。」

  白欣如更驚,急急道:「那你豈不是只有二個時辰左右可活了?」

  周白宇露齒笑道:「當然。」

  白欣如腦門一黑,幾乎昏倒:「那你剛才……」周白宇冷靜地道:「我並沒有用『無極神功』截斷他的氣穴,而且還著了他的詭計,硬挨了一掌,只暫用『無相神功』硬把傷勢壓下,以退大敵。」

  白欣如顫聲道:「那你……」

  周白宇慘笑道:「已無藥可救了。」

  白欣如似是晴天霹靂,淚光白明眸閃動,撲在周白宇懷中,哭了起來:「真的無藥可救嗎?」

  周白宇搖首慘笑:「完了,赤焰掌的火勁已深藏於我內腑,只是被『無相神功』抑壓住,未即發作而已。北城以後由總管八臂主剛諸葛正先生接管好了……我最放不下的是你,這些接濟難民的珠寶……」白欣如撲在周白宇胸膛上,大哭起來:「不,不,你不會死的,你不會……」她再也說不也去,因為他說的是連白己也不相信的話。

  驀然樹梢傳來一陣大笑:「北城城主果然名不虛傳,中掌後不但定如泰山,武功複雜也驚人得很,但我施國清又豈是省油之燈,或任意讓人所騙之傻瓜呢!」

  周白宇軒眉一揚,白欣如自周白宇身前翻身拔劍,而人影一閃,施國清一身白衫,白樹梢飄下。

  白欣如怒道:「你……」

  施國清笑道:「小姑娘莫著急,我施國清白不會虧待你的,這小子死後,我替他給你……」白欣如嬌叱一聲,拔劍就刺:「快拿解藥來!」

  施國清身形一縮閃過一劍,反身向白欣如抓去,邊笑道:「對不起得很,任是誰中了赤焰掌,我白己本身也無法解救……」白欣如狂怒地攻出十六七劍,逼得施國清一時說不出話來,施國清冷笑一笑,一連用「九宮連環劍」二十四劍將白欣如逼退。

  白欣如又怒又急,再提劍刺去,施國清又攻出八劍,當至「刀宮連環劍」之第卅三劍時,施國清弧形圈一劃一兜,硬生生砸飛白欣如的素女劍,白欣如勉強躲開這一劍,一失足跌坐於地上。

  仙子女俠白欣如,根本就不是一劍奪命施國清的對手,只是施國清有意留下白欣如一命而已。

  施國清逼退白欣如後,得意洋洋地望著周白宇,周白宇淡淡地道:「以各白武功而論,你遜我一籌,三百招後我本可敗你。」

  施國清點頭道:「唔。」

  周白宇冷冷地道:「以如今你所受的傷,我二百招內也可殺你。」

  施國清仍應道:「嗯!」

  周白宇忽然目中有落寞的神色:「可惜我著了你的道兒,中了赤焰掌,以我目前的傷熱,大概仍可接下你三招。」

  施國清大笑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周白宇一臉沉穩,橫劍當胸,道:「我能接下你一招便是一招,我是絕不閉目待斃的,你出手吧!」

  李天行用衣袖拭去汗珠,道:「八位前輩攔住晚輩們的去路,請問意欲何為呢?」

  那八人中一人開口道:「放下珠寶,白刎當前,可免分屍。」

  那人說話一宇一句,硬崩崩地,令人不寒而慄,且話若能以一宇說完,便絕不多用一宇。

  李天雄拱手勉強笑道:「此時寶亦非晚輩們所有,而是用以濟援黃河災民,八位前輩何不高抬貴手,行行善……」另一名黃衣漢子陰惻惻地道:「住口,再不滾開,血濺當場」語音裡連一絲情感也沒有,就像千年的乾屍般那麼可怕。

  李天英接道:「前輩,晚輩們雖明知不是前輩之對手,但要衛護官餉,仍得不白量力,捨命一搏……」另一名大漢道,「好,那你就死吧!」

  身形展動,竟八人一致,就似行動一致,發生在同一人的身上似的,配合得極齊。

  李天行見勢不妙,也大叫一聲:「上!」

  四人飛躍於半空,拔劍發劍!

  那八名長笑幫劍手每人右手一反,亮出一柄黃油般亮的劍,對四人的來劍看也下看,疾刺而出!

  李天行明明知道白己先出劍,而對方的兩柄後發而先至,李天行大叫一聲,回劍封住一劍,全身退縮,險險避過另一劍,但已跌坐於地。

  一接觸,李天行就如此狼狽。

  李天勝劍刺出,但被一名黃衣漢子一劍震飛,李天勝手中無劍,忙一個「鯉魚打挺」在於鈞一發間避過一劍,更快飛退。

  一招下來,李天勝便慘敗。

  李天雄的功力較弱,他的一劍刺了個空,抽身欲退,而對方的兩柄劍,一劍劃傷了右肩,另一劍把他整把頭髮削去,差點幾連頭也丟了。李天雄兩個翻身,退到李天行身旁。

  李天雄這一個照面,便鎩羽而歸。

  李天英在四人中劍法最弱,他的一劍被其中一名黃衣大雙架住,並一爪扣住他的右手,李天英扶命掙動,但不能掙脫,另一名黃衣漢子的劍,已刺入李天英的腹中。

  李天英大吼一聲,終於掙脫右手,但左腳被那用劍刺人他小腹的黃衣劍手抓住,一掙未脫,對付李天行的兩名大漢已轉了過來,兩劍齊出!

  李天英拼命以劍封住一劍,避過一劍,面對付李天勝的兩名黃衣大漢也回身出劍,兩劍齊齊刺入李天英左右肋。

  李天英慘叫一聲,終於也掙脫了左腳,但前後心又中了對付李天雄的兩名劍手的劍,立時氣絕身亡。

  這時,李天行、李天勝與李天雄才定過神來,唯李天英已然慘死。

  李氏三兄弟這時的悲憤,白不能以筆墨所形容。

  八名大漢之一冷冷地道:「你們自殺吧,省得我們出手。」

  李天勝大叱一聲:「放你媽的狗屁!償命來……」話未完,連人帶劍向八人沖去。。

  長笑八大劍手冷冷地看著狠命沖來的李天勝,連動也沒動過。

  李天行驀地一聲大喝:「快回來,護鏢要緊!」

  身形一長,已截住李天勝。

  李天勝一聽「護鏢為重」四宇,腦門頓醒:死要死得有價值。他翻身飛退。

  八名劍手中的另一名沉聲道:「不管你們如何,都得死。」

  驀地半空又一個笑嘻嘻的聲音道:「不管他們死或不死,都得先問過我們。」

  另一個充滿生氣的聲音道:「你們八位毫無生氣的,活著多沒意思。」

  這兩人嘻嘻哈哈的語音,正與長笑八劍硬崩崩的聲音成了一種強烈的對比。

  後未完,樹上躍下兩個人來。

  一高一矮,一肥一瘦。

  一個用的是長刀,一個使用短力。

  一長一短,長短雙刀!

  長短二刀,本就不是長笑八大劍手的對手,但為了那一股正義,為了那些珠寶,為了李氏三兄弟的生命,不得不出手與長笑八大劍手一搏。

  這是一場凶多吉少的搏鬥。

  白欣如也深深地瞭解,周白宇負傷姻要苦拼施國清,無非是讓白己找機會逃跑。

  她也知道,周白宇正利用施國清想慢慢折辱他、折磨他,如此周旋下去,她就能有機會逃跑。

  周白宇都是為了她的想法,她豈能不知?

  但她忍心逃跑鳴?

  她能丟下周白宇不顧而去嗎?

  只是施國清也非庸材。

  施國清已看出了周白宇的用意,但也知道白欣如一定不會逃跑。

  所以他樂得去慢慢折騰周白宇,然後才殺死他。

  施國清一步步向周白宇逼去,冷笑道:「你能接下我多少劍?你若跪下,我或可放你一馬。」

  周白宇淡淡地道:「你休想。」

  施國清忽然笑了:「哦!我知道了,你已中赤焰掌,遲早都是一死的了;你若跪下,我把這小姑娘也放了,怎樣?」

  周白宇若真的跪下,他的劍便會刺穿周白宇的咽喉。

  忽然樹上有一個聲音懶洋洋地道:「你若現在馬上跪下,那我也可以饒你一次。」

  施國清嚇了一大跳。白欣如嚇了一大跳。周白宇也嚇了一大跳。

  有人就在他們身旁的一棵樹上。而他們仍渾然不覺,這人的輕功一定比白欣如好,而且還要瞞過施國清的耳朵,逃過周白宇的銳目。

  在武林中輕功有這麼高超的人,他們怎樣也想不出是誰?

  施國清忽然大喝一聲,劍已刺向周白宇。

  趁亂猝擊,正所謂防不勝防,

  但樹上人影一閃,一條灰煙似的絕快身形,已閃電一般沖了下來,站在周白宇與施國清之間。

  那人揚左手,已奪下施國清的劍,起腳,已把施國清整個人踢飛出去。

  施國清連對方是誰也沒看見,便飛了出去,飛過一棵樹頂,又是一棵樹頂,他只覺白己真的像長了翅膀,飛呀飛的,突然動力一失,整個人往下墮去!

  施國清人在下墮,忽然腦裡一醒,撕心裂腑地叫:「追命!」隨著人轟然落地,跌得他滿天星斗,每一個關節都痛得要向,但他才一蔔翻身站得起來,便已沒命似的逃得影蹤不見。

  不但施國清嚇得三魂去了七魄,連周白宇與白欣如本身,也未曾看清樹上躍下來的是什麼人,只見施國清的身子便飛了出去。

  那個身影至此才停了下來。

  白欣如與周白宇定睛望去,只見那「醉貓」正站在一旁,笑嘻嘻地,衣衫襤褸,綁腿上部份的布已潰爛,露出租壯的、古銅色的雙腿:此人左手拇、食二指正執著一柄劍。

  「一劍奪命」施國清的劍!

  這人竟以半招擊敗施國清!

  直至施國清落地時高喊一聲「追命」時,周白宇與白欣如猶如晴天霹靂,如夢初醒。

  只見追命笑嘻嘻地口頭道:「我見過你,那時你是酒鬼。」

  周白宇看著追命,長歎道:「謝前輩救命之恩……」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3:03 AM

第二部 亡命:第05章 赤焰掌

  追命滿面笑容:「甭謝,也甭歎,我……」

  人影疾閃,已欺近周白字,揚掌向周白宇拍去!

  驟變忽然來,周白宇大叫一聲,全身一縮,右掌後出!

  白欣如也絕料不到追命會對周白宇下手,一連劃出四劍,直刺追命背心。

  追向一掌不中,已易掌為爪,反手扣住周白宇拍來的右手脈門,後腳陡然撐起,自欣如劍未刺到,已脫手飛出!

  也就是說,追命的手不是只扣周白宇脈門,而是擊向周白宇的要害,恐怕北城城主便立即絕命當堂;而他的腿若不只是震飛白欣如的素女劍,而踢她的要害,那也是不堪設想。

  追命一招敗兩人,令人口服心服。

  周白宇雙目一閉,歎道:「罷了,我們絕不是你的敵手。」

  追命忽然隱去笑容,鄭重地道:「你受重傷仍能逃出我一掌,功力的確比剛才那小子高出多多。」

  周白宇睜開雙眼,冷然道:「前輩的武功,在下更是平生僅見,但卻絕料不到你竟要動黃河災民的損款及軍餉。」

  追命忽然大笑起來,笑得連肚子也彎了,笑足兩盞茶的時光,才忍住笑道:「你……你 以為我……哈哈……且讓你看看吧!」

  追命陡地把扣住周白宇的手一緊。周白宇只覺天旋地轉,一股極寒的寒氣自脈門撞入,全身如跌入冰窖,周白宇怪叫一聲,辛苦至極點,全身已結了一層薄冰,不禁張大了口。

  當他張大口時,胸膛上所中的那一記赤焰掌,忽然熱辣辣地作痛,如火燒一般,剎時冰魄般寒氣又湧來,忽冷忽熱,令周白宇極其痛苦:而正在其時,口中一甜,他不禁退出幾步,倚著棵大樹,口中的一股熱氣已猛地自口腔湧出。

  而在此時,追命的手已是一鬆。

  白欣如嬌叱一聲,愛郎心切,連人帶劍再度沖來。

  追命閃身讓過,抓住白欣如的肩頭,笑道:「小妮子,勿衝動,你且看看。」

  白欣如滿臉淚痕,向周白宇看去,卻是看得傻了。

  只見周白宇倚著的大樹,樹身被他口中所噴出來的赤焰之所摧,樹身竟燒焦了一大半。

  而周白宇,卻是神采俊朗,一臉驚訝及欽佩的眼光,看著追命。

  周白宇慌忙向白欣如道:「欣如,不可造次,原來追命老前輩是為我治傷。」

  白欣如清淚未拭,又驚又喜,看著追命,不知如何是好。

  追命大笑道,「見你無精打采,故特探你脈門,才知是被赤焰掌所傷,我已把赤焰逼出來了。」

  周白宇驚異地間道,「赤焰掌天下無人能解,除非以金剛不壞神功及先天無上罡氣護體,以寒心功及飛沙心法逼出極焰,難道前輩竟以……」

  追命仍笑著道:「第一,我只不過卅出頭,勿什麼前輩老前輩的亂叫一通;第二,凡武學者,正大光明,才是正路,非下死功夫不能有所成,我不懂什麼大金剛什麼先天光的,我知道你中的是赤焰掌,便用極寒的掌功把它給逼出去,如此而已。」

  周白宇沉吟了一陣,撲地跪拜:「前……兄台教訓得是,我周白宇今生……」

  只聽追命一陣大笑,人影已不見,遠處傳來一陣話語:「我平生最不喜人跪拜,你且起來,與白女俠至林西四里之地去救援你們的人吧,我自會在林外接應你們的……」

  最後一字說完,聲音已二里之外了。

  留下周白宇與白欣如兩人,怔立于林中。

  黃衣人影身形展動,已把長短二刀包圍起來。

  長短二刀倏地大喝一聲,已分了開來。

  一名黃衣劍手已一劍刺到!

  張五回身,長刀後發先至!

  那劍手即收劍,退了開去。

  何八短刀護身。架開兩劍,連人帶刀向一名黃衣漢子雙足削去!

  那名黃衣漢予飛躍而起,撲下,向下刺出七劍!

  何八翻了七個斤斗,站了起來,又躲開兩劍,但背後被一名劍手劃中一劍。

  何八回身反刺,傷了那名黃衣大漢,背後挨了一腳,跌撞在一棵大樹旁。

  又一名黃衣漢子運劍震飛了何八手中的短刀。

  那邊張五長刀虎虎,五招一過,他的長刀便被兩名劍手的劍纏住。

  又過了七招,另一名黃衣大漢欺至,一劍傷了張五的左肩。

  張五負傷應戰,五招之後,中了一名被何八紮傷的大漢當胸一拳,打得口吐鮮血,反撞於一棵樹幹上。

  而手無寸刀、瞑目待斃的何八,就在他身旁。

  兩人無可奈何的對視一眼,已知劫數難逃。

  四柄劍已封死他兩人所有去路。

  李天行、李無雄飛身撲上與另兩名黃衣大漢截殺起來。

  李天勝見李天行與李天雄三招間已險象環生,只得放棄看箱子,加入戰團。

  長笑八大劍手中有六人正在戰團中,其他兩人是閑著的,其中一名被何八在小腹紮了一刀,傷勢不輕,正在運氣療傷。

  另一名劍手,卻躍上那些箱子,蠟黃的臉孔,竟也露出幾絲得意的笑容。

  這恐怕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可惜也是最後一次了。

  一人自另一棵樹上飛躍而下,大喝一聲:「賊子看劍!」

  人未至,劍鋒已盛,劍氣已至!

  黃衣大漢劍才抬起一半,劍已穿喉。

  這名黃衣大漢立時翻身倒下,氣絕身亡。

  閃電劍!

  北城城主周白宇。

  那邊戰團中,張五的長刀也被砸飛了,危險時,一條白影自天而降,架開兩劍,並混殺起來!

  張五叫道:「仙子女俠白欣如!」

  何八登時精神大振,與張五二人合戰其餘兩名黃衣劍手,雖手無寸鐵,但拳風虎虎,那兩名劍手一時也奈何不了他們。

  李氏三兄弟正被那兩名劍手殺得透不過氣來時,周白宇驀地出現,第一招架開兩劍,第二招反攻二人,第三招已殺得那兩名劍手連連後退,第四招便結束了這兩名劍手罪惡的生命。

  其他五名劍手見勢不妙,招呼一聲,反身欲逃,周白宇長身攔截,以一故五,七招後,又誅殺了一名劍手。

  長短二刀也困住一名劍手,拼了十來招,白欣如也加入戰團,以「素女劍」刺殺了那名劍手。

  剩下三名劍手猶作困獸之鬥。

  但困獸鬥也鬥不下去了。

  又一名劍手被周白宇刺殺,另一名重傷的逃了兒步,被李氏三兄弟三柄劍刺殺當堂。

  只剩下一名劍手了。

  周白宇忽然一揚手,制止欲飛撲而下的長短二刀。李氏三兄弟,向那名早已受傷的劍手道:「念你已受重傷,旦讓你回去通知長笑幫幫主司徒長樂,請他三思而行,須知長笑幫是當今天下第一橫行於黑道的幫會,但風雲鏢局也是天下最具實力的鏢局,為了免傷和氣,尚請他好自為之。」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3:20 AM

第二部 亡命:第06章 黑夜刺客

  周白宇帶領白欣如、長短二刀、李氏三兄弟等出了森林,向黃河區域進發。

  日正當室。

  此處正是離陝西不到十六里的「大石鎮」。

  在這整個市鎮中,只有寥寥百數名居民。

  這市鎮只有一家客店,平安客棧。

  這天下午,在這客店喝酒吃飯的,只有四個人:一名在近窗處喝悶酒,年已花甲,一臉倦容;另二名在一圓桌上用餐,平民打扮;另一名位居正桌,面向街心,是一名酒鬼醉貓,是以店中老闆與夥計,不時以鄙屑的眼光看他。

  這店子只有三名夥計,老闆是五十多歲的老頭兒。

  天氣,悶熱得令人發慌。

  這時,兩輛風塵僕僕的馬車,在客棧門口停了下來。

  車夫一止住了馬車,車上便走下一男一女來。

  男的英姿俊朗,大的清麗脫俗。

  在另一輛馬車上,走下的兩人,形狀令人噴飯。

  日為這兩人的形狀實在太怪太滑稽。

  所以在大吃大飲的兩名食客對視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

  連客店老闆與那三名夥計,都忍俊不祝

  那兩名客人,一高一矮,一肥一瘦,高的高到不像話,像支竹竿,矮的就像只胖匣子。

  正是長短二刀,何八張五。

  跟著下馬的是三名威猛的大漢。他們是李氏三兄弟,李天行、李天雄、李天勝。

  白欣如、周白宇、長短二刀等,又回過頭去,幫忙把車上的箱子一一搬了下來,抬入客棧。

  一共是十六隻箱子。

  客店老闆笑著迎了出去,打著揖道:「客官可是要房?本店雖然簡陋……」「但服務周到,佈置精雅,飲食方便,價錢公允。」何八笑嘻嘻地接了下去。

  「對呀,喂,老頭兒,你這一套還是別耍下去了,咱兄弟聽膩了。」張五笑著道。

  那老掌櫃佈滿蜘蛛網般的臉上迷惑了好一陣子,才賠笑道:「是是是是……」李天行問道:「三間房。」

  老頭兒立即笑道:「有有有,本店正好有六間空房,三個樓上的,其餘是樓下的。」

  周白宇皺眉道,「你這兒還住了些什麼人?」

  掌櫃怔了一陣:「沒有了,老兒和三個夥計的家眷都不在這裡住喔,有了,今早來了母子二人,就住在樓下……」隨即又笑道:「那母親還很年輕,兒子還不會講話呢!」

  周白宇遞過一錠金子,道:「要樓上房,住一天,有多的金子,就給大家喝酒吧!」

  錢畢竟是最令人心動的一樣東西,何況是黃金;剩下的小費十分可觀,怎教那老掌櫃不笑得不見眼只見口的呢?

  就連那三名夥計,也立刻躬身前來,笑著要替他們搬行李。

  周白宇冷冷地道:「不用了,我們自己搬。」

  這間客房與普通客店一樣,只是比一般的客店大些,也舊些。

  周白宇這一行人都疲乏非常的。

  略作休息後,已是傍晚時分。

  在傍晚時分,店外嘈雜非常,經李天行打聽後,原來是來了一隊鏢隊,投宿此店,大約有八名鏢師,有兩名是鏢頭。

  周白宇撥起門簾,望了一陣,只見張五飛身上樓,沉聲道:「今晚得小心了。那兩名鏢頭正是滄州九指主成戚繼威,另一名是勇勝鏢局副主持快刀車雷,這趟鏢看來不輕呢!雙重負擔,小心為妙!」

  白欣如秀眉緊蹙,輕聲道:「我們有沒有跟他們聯絡上的必要呢?」

  周白宇回頭道:「我看不必了,出來走鏢的人,疑心總是大的,是下會輕易信人的,何況我們重責在身,還是不要讓人知道的好!」

  伺八也沉下了臉色,凝重地道:「若我猜得不錯,這幫人有點來路不明!」

  一共三間房子。

  中間那房子,正是那十六個不大不小的箱子的貯放處。

  北城周白宇及李天行、李天雄、李天勝全住在這間房裡。

  左邊的一間,是長短二刀、何八張五的房子。

  右邊的一間,住的是仙子女俠白欣如。

  這時已是入夜了,房裡的周白宇、李天行、李天勝均已沐浴過了,而李天雄尚在浴房沖洗。

  這一切都平靜得很。

  但不平靜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燈火熒然。

  李夭生與李天行在桌邊傾談,周白宇倚在窗前靜聽著。

  開始時李氏兄弟談的盡是傷感話,直至比較悲觀的李天雄去沐浴後,話題才比較開朗。

  李氏青衫十八劍雖然並非胞兄弟,但畢竟同一門下,情同手足,如今只剩三人,教人怎不感傷呢!

  李天勝忽然道:「大哥,小弟什麼都沒有看出,倒是看出咱們的周大俠與白女俠就快請咱們喝喜酒啦,」李天行笑道:「這個不錯,這我也看得出來了。不知周大俠是否能先告訴咱們一個日期,好教咱兄弟屆時趕來喝你們這杯鬧鬧酒哇!」

  周白宇神采俊朗的臉也紅了起來,尷尬地笑道:「別胡說,別胡說,白姑娘要是聽見了……」李天勝大笑道:「想不到周大俠竟未曾迎已有季常之癖,哈哈……」李天行也跟著笑了起來。周白宇在自有蓋世武功,說起兒女私情,臉卻紅得像關公似的,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時,事情發生了。

  周白宇摹然覺得窗外已有人欺近,他立時翻身,只見一把明亮的劍尖已嘯地穿入牆來。

  要是他遲避一瞬,即被寄腸貫腹而歿。

  敵人正在穿外。

  周白宇即時拔劍。

  窗口也同時間被人撐開。

  李氏兄弟也立時止住笑聲。

  周白宇劍未刺出,窗外露出一隻人手,數點寒星,疾射而至!

  周白宇揚劍,撥去兩道暗器。

  「嗤」!蠟燭被另一枚暗器打熄。

  李氏兄弟怒喝一聲,同時拔劍。

  同時間房外傳來了急劇的敲門聲。

  黑暗裡除了這陣陣的敲門聲外,一無聲響,眾人屏息以待。

  周白宇沉聲道:「是誰?」

  叩門聲立止。

  周白宇連人帶劍飛身撲近門旁,反手拉開大門。同時間,那片窗門也被震開,一人飛身竄入。

  「叮!」周白宇在黑暗中與對方接了一招,星花四射,來人武功之高,絕不在施國清之下,那人就在門邊出劍。

  那竄入屋內的人突地出劍,挑開了一個箱子、剎時間金銀光華蘊射,李氏兄弟的劍也同時攻到。那人反身接下一劍,卻給李天行的劍在右臂上劃一道口子。

  那人右手反射,六七枚暗器射出!

  李氏兄弟雙手翻併,接下了所有的暗器,來人已不見蹤影。

  那人的武功雖不高,但施放暗器的手法及輕功都很不錯。

  這邊的周白宇與對手拚了三招,那人一直是左手出劍,而至此刻右手一推,一人彼他扔了過來。

  周白宇一驚,左手扣接了給推壓過來的人,正欲再出劍攔截,那人一閃間已逃逸而去。

  此人輕功臂力,也絕不在施國清之下。

  周白宇執住一人的後頸倏覺那人全身冰冷,已死去多時。

  周白宇立時喝道,「關門,點燈。」

  李天勝一個箭步,守住窗子。李天行立時打開火摺子,點著了蠟燭。

  在燭火未燃亮之前,周白宇腦中閃過了無數問題。

  第一,來者武功如此之高,究竟是什麼人馬呢?

  第二,來人一共兩名,計畫配合得如此周全,但竟在什麼也還沒有得到的情形下,便收手離去,他們所為何來?

  第三,雖然激戰時間很短,但以白欣如、何八、張五等的功力,應早已察覺,為何還未見趕來協助呢?

  白欣如正住在右邊的那一間房,她並不想偷聽別人說話,只是李氏兄弟話說得大大聲了,何況又是在談她,所以她把話一一都聽下了。

  聽到了那話。她的兩頰粉面也羞紅了起來,內心卻是滋滋的。

  她一面傾聽著,一面脫下勁袋,換上便服,解髻披髮,正欲登床就寢。

  而正在此時,她忽然聽到「刷」地一聲響,傳自隔壁,似是某樣利物正刺穿什麼東西似的;她即刻傾神注意。

  接下來的是「錚」地拔劍聲,李氏兄弟的笑聲頓止,而隔房便傳來了暗器激射聲!

  白欣如大吃一驚,立曉隔壁事變;她一個飛身,撥出了床前的「素女劍」,「霍」地打開了門,便想趕出去協助。

  但她一打開門,勁風撲來,一漢子正迎面壓來!

  那人像己伏在門前很久了,所以她一打開門,即向她壓下。

  白欣如一驚非同小可,「咧」地口劍由下刺上,刺向那人!

  那人竟被一劍刺中,卻哼也不哼一聲,仍向白欣如身上倒來。

  白欣如更驚,幸而人亂心不亂,左手及時抓住那人的身子。

  白欣如托住那人,這時門外燈光明明滅滅,非常昏暗,但仍能看清那人面目猙獰,雙目暴瞪,滿面紫黑色,已是氣絕多時了!

  那人死狀甚修,張牙舞爪,像是地獄的鬼卒一樣,想要把人也拖下地獄去似的!

  此情此景,白欣如愕了一愕,不由自主地尖聲叫了起來。

  左邊房裡住的何八張五,一早便入睡,醒覺自然沒有那麼快。

  當周白宇撥劍時,何八張五也立時驚醒,當他們聽見暗器激射的聲音時,便已立即斷定有事發生了。

  當叩門聲響起時,何八張五飛身而起,一腳踢開房門,想沖出去助周白宇一臂之力。

  當房門一開,漫天暗器自門外激射而至,若換了旁人,恐怕早已著了道兒了。

  但何八張五又豈是庸手?身子一伏,躲過一排暗器,兩個起落,已沖出房外。

  何八張五同時間瞥見一人自樓梯飛身而下,兩人同時大喝一聲,截斷了那人的前後路,刀影如山,攻向那人!

  那人刀影疾閃,封開兩人的刀;腳踏一空,向樓下墜落。

  何八張五和那人硬拚了一刀之後,知道對方絕非敵手,長嘯一聲,追蹤而下。

  但腳未沾地,樓下竟閃出一人,此人身法極快,一閃間已至兩人身前。

  張五長刀反回,撩向那人的小腹,何八短刀一晃,反刺那人頸部!

  那人左手中指實地一彈,攻在長刀上,力道竟令張五的手腕一震,長刀一錯間刀勢向上翹起來,剛好格住了何八的短刀!

  長短二刀二人心裡自是一驚,其時樓上已傳來白欣如的一聲尖叫。

  那人右手一撥,竟空手牢抓住長刀與短刀,右掌疾劈向何八,右腳蹬向張五!

  張五何人二人一見情形不妙,當機立斷,立時棄刀後躍,險險避過對手的招數!

  那時周白宇的房中已點上了燈,而樓下房中的鏢師已各在怒叱聲中,自床上爬起應敵。

  那人員奪了長短二刀的兵器,但也來不及下手了,兩個起落間,消失在店中的甬道彎角處!

  這時何八張五二人才松下一口氣,似從閻王殿打了一轉。靈魂又跑了回來似的。

  那人武功之高,是長短二刀平生僅見的。

  布幔揚開,五六名武師跳了出來,圍住長短二刀。

  這時燈火已堯,周白宇定睛一看,只見自己所制住的,是一個已氣絕多時,臉色變紫的大漢。

  那大漢是後心彼刺了一個洞,血已戳結。

  李天行探頭出來,驚叫道:「這人是那群鏢師的其中之一。」

  李天勝端詳了手中所執的暗器一陣,也叫道:「來人竟是『千手書生』史中明。」

  周白宇的心中極為煩亂的,他將屍體交給李天行,邊道:「我去看白始娘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同時在白欣如尖叫的時候,在裕室中的李天雄也沖了出來。

  他一沖出來,就瞥見有一名黑衣人向他奔來,李天雄反手拔劍,那人揚手射出三道銀芒。

  李天雄拔劍乃是大錯著,因他去沐洗之前,劍並不帶出來,所以呆了一呆,暗恐已射至,李天雄側身避過一鏢,雙指夾住一鏢,右腹卻被一鏢打中!

  李天雄只覺一陣刺痛,那人獰笑聲中。反身出劍,急刺向李天雄。

  李天雄強自一個翻身;躲開一劍,那人揮劍再攻,李天雄步法急變;拼命閃避,已無還手之能,而創口越來越痛,眼看已無法支持了。

  這時石階躍下二人,其中一名身法尤為敏捷,一掠即沒;另一人則向那一名漢子喝道:「老齊,還不收手,攻不下了!」

  那人一聽,劍勢一緩,虛刺一劍,也翻身而去。

  李天雄忍是傷口奇痛,掙扎向外爬出,豈料爬至一半,又一人閃過,那人一見李天雄,便一劍刺來!

  李天雄絕非那人的對手,何況受傷如此之重!只強自一側身,劍戳入李天雄的右臂!

  李天雄大叫一聲,猛地一掙,把身子向後猛拔,自對方劍中掙脫出來!

  那人看來還想追擊,但這時廳中已佈滿了人,那人略一遲疑,也收劍跑了。

  李天雄強忍痛楚,身子疾向廳中退去!

  周白宇從來也沒有心亂得這樣無法平靜的。他一起一落,已到了白欣如房前。

  白欣如這時仍抓住死屍,方寸已亂,一見有人撲近,嬌叱一聲,一劍剁出!

  周白宇眼明手快,回劍格開「素女劍」,道:「欣如,是我!」

  廳是情形大亂。

  那六名武師一躍出來,便把長短二刀圍了起來,其中一名執流星錘的大漢喝道:「三更半夜,你們手持利器出來大呼小叫的,是何居心?」

  何八怒極反笑道:「是何居心?你們半夜偷襲,居心好得很呀!」

  另一名手持雙刀的大漢也怒道:「什麼?我們什麼時候偷襲過你們了?你說話可要小心點!」

  另一名滿面鬍子的手持長矛的大漢道:「我一眼就看出你們兩個怪物不是什麼好東西了!想打我們勇勝鏢局的主意?想歪你的頭了!」

  其時,另一間房的布簾被撥開,一名矮小但精悍的漢子走了出來,看了看長短二刀好幾眼後忽然拱手道:「來者可是風雲總鏢局的長短二刀,張、何大俠?」

  張五也抱拳笑道:「正是咱兄弟,好漢可是勇勝鏢局副主持,名震江湖的快刀客車雷車大俠?」

  車雷大笑道:「不敢不敢,江湖傳言,並不足情。張、何大俠的行俠好義,在下早有所聞,今兒必是誤會了!」

  何八冷冷地道:「車大俠的勇勝鏢局,是滄州七大名局之一,與敝局也極有淵源,只是為何要深夜以暗器招呼咱兄弟,真叫咱們不解!」

  車雷絞眉道:「想必是誤會。我們聽到廳中和樓上發出異聲後才出來的,我們已見張、何大俠持刀立於廳中了,敢情是有敵人來攏,引致這一場誤會!」

  何八、張五的心中也比較釋然,而正在此時,有一人自客棧的雨道疾退了過來。

  張五一眼便看出那人受傷不輕。即一個飛撲,扶著那人。那人以為有人暗襲,反身一掌劈來,張五五指一緊,扣住那人的脈門,那人已看清了張五,嘎聲叫道:「張前輩,有敵人。我……」張五一看,只見李天雄的右臂與小腹已被血染紅,扶著李天雄,喝道:「是誰下的手!」

  張五有五十載的內功,日日苦練,未嘗中輟,而今一聲暴喝,如春雷響起一般,震耳欲聾!

  一名手執長劍的大漢嚇得退了一步,道:「幹麻如此大聲,咱們可不作這些暗箭傷人的事!」

  只聽樓上傳來一聲驚叫,兩條人影飛掠而下,正是李氏兄弟。

  李天行一到,即扶著李天雄,顫聲道:「你怎麼了?天雄,誰下的毒手?」

  李天勝不明就裡,見李天雄已不能言,而那些勇勝鏢局的人都亮了兵器,他大喝一聲:「賦予看劍!」一劍刺向快刀客車雷!

  雷一呆,那名使雙刀的已大喝一聲:「不得無禮!」雙刀架住一劍!

  執長矛的大漢卻叫道:「車總鏢頭,你看他背的不是胡老四麼?」

  李天勝一呆,才記起背在他肩上的屍體仍忘瞭解下。另一名手持拐杖的大漢也驚叫道:「胡老四背心有血,他,他死了!」

  另一名使長棍的大漢登時暴喝一聲,一棍向李天勝打到;李天勝也怒叱一聲:「好哇,惡人先告狀了,看看咱少爺是不是好惹的!」反手撩劍,架住一棍,步勢驟變,反進那人的身前;那人大吃一驚,因為棍是便於長打的!如今李天勝一欺近,唰唰唰一連三劍,那人橫棍擋架,三招後己是手忙腳亂。

  青衫十八劍,在江湖上人稱十八青龍,果然名不虛傳。

  那使雙刀的一見情勢不妙,也揮舞雙刀加入戰團。

  李天行大喝一聲:「好啊,想群歐麼?」人隨聲到,一劍劃出,半途被那使長矛的大漢架住,另一名使流星錘的刀撲了上前,打了起來。

  這時那老掌櫃與一名夥計已各自掌燈出來,驚異地問道:「客官,發生了什麼事呀?」

  「住手!」一聲暴喝,一人自樓上掠落,另一名白衣少女緊隨其後,正是周白宇與白欣如:「這是誤會,有人嫁禍!」

  使劍的鏢師抬頭一望,叫道:「車總鏢頭你看,仇老八也死在他們子上了。」

  另一名擎拐杖的大漢怒喝一聲,一杖向周白宇迎頭蓋下!

  周白宇從容地放下背上的屍體,一手抓住杖尖,喝道:「住手,且聽我一言!」

  快刀客車雷也叱道:「住手!大家說清楚了再打也不遲!」

  這時樓下的其中一間房中又躍出一人,此人背負長劍,在手僅得四指,尾指看來似被人削去似的,正是九指金龍戚繼威!

  戚繼威一出現便拔劍道:「車二哥,還跟這些人講什麼理?他們殺了老胡和老仇,兄弟們。跟我殺吧!」金劍閃閃發光。劍尖隱然有幾抹未乾的血跡。

  戚繼威一聲叱喝後,勇勝鏢局的六名鏢師又想動手,車雷一聲斷喝:「戚四弟,說完再動手也不遲,何況,此人像是齊大哥的幾度救命恩人,萬勿妄動!」

  戚繼威一皺眉,本待發作,但又硬把話吞下。

  勇勝鏢局局中的四大天柱,連局主五步追魂齊頂格,總鏢頭快刀客車雷,總管四平鎮山拳陸自欽,衛教練九指金龍戚繼威四人,被江湖上稱為滄州四俠,情同手足,且好義行俠,甚受人尊敬。

  不但江湖人如是,滄州四俠也是彼此互相尊敬禮讓,以齊頂銘為老大,車雷為老二,陸自欽為老三,戚繼威為老四。車雷是四俠中的老二,如今一聲吆喝,戚繼威心頭雖不服,但也未敢不從。

  周白宇道:「區區正是北城城主,在下曾在落陽谷巧遇齊頂銘大俠,他被毒蛛所傷,我以『一元寶丹』為他逼出毒液。另一次在商州峽道上齊大俠惡戰諸山七怪,連誅五怪後為暗器所傷,在下趕到把二怪迫落山峽,此乃在下與齊大俠兩度結緣之故。」

  車雷欣然大笑道:「果然是老弟你,此事曉事者不多,你所說的句句皆實言,幸而咱兄弟未曾冒犯,否則齊大哥可要怪罪了……」周白宇正色道:「車大俠,實不相瞞,我們押的也是重鏢,今晚的敵人,無論在智力和武功都是非常高明的,我們應該合作才對!」

  車雷也凝重地道:「我的想法亦如是,只是不知城主是怎麼發現咱們鏢師的屍首呢?」

  周白宇道:「這我必須要說明一下的。今晚我與這兩位兄弟談話的時候,」周白宇向李氏兄弟指了一指,接下去道,「忽然有人從窗外用暗器施襲,同時間正門有人攻人,小弟揮劍迎戰,其人武功極高,小弟取他不下,正交手時,那人突推出一人撞向小弟,自己卻乘機逃逸而去,而那被推出撞向小弟的人卻正是貴局鏢師,但已死去多時了。」

  說罷將屍首抱近車雷身前,讓他細察,又道:「後來我聽聞這位女俠自房中發出一聲驚叫,便急忙過去查看,把貴局鏢師的屍首交給了這位兄弟處理。」

  白欣如也接道:「正是如此,我是半夜間隔壁房中有打鬥之聲,故欲提劍相助,豈料門一拉開,一人便向我倒來,我接住那人,正是貴局鏢師,似被人殺了置入在我門前,那時這位鏢師的死狀甚為恐怖,所以我才驚叫一聲,後來周城主趕到,聽到樓下爭執之聲,便與我一同下來。」

  那名使劍的鏢師扶起了地上另一名死去的鏢師,道:「他是才在後腦中劍而死的,但腹中卻在死去不久後又給刺了一劍。」

  白欣如道:「那劍正是我刺的,當時我以為是敵人的暗算,放下手並未留情,我是感到非常歉意的。」

  李天行眨了眨眼睛,盯住那名使劍的漢子,忽然問道:「一眼判生死,單劍妙郎中,閣下可是勇勝鏢局的大夫血劍神醫丁隱先生?」

  那使劍的漢子道:「不敢當,江湖雅號,未免誇大,未敢貿然允認,在下正是丁隱。閣下青衫金劍,年輕俊朗,可是青衫十八劍中的英豪?」

  李天行笑道:「正是在下兄弟,但以劍為名,只敢相提,不足並論。」

  李天勝忽然道:「既然血劍神醫丁先生在此,那位使流星錘的必是流星趕月武兆興,那位使棍的想必是一柱擎天張自流,使雙刀的應是雙刀無影邵力山了,不知對否?」

  李天行也接道:「使長矛的好漢想必是江湖上人稱賽張飛莊君柏,而這位被諸位稱為胡老四的是否是大環刀客胡過?而另一名死者是否正是九節金鞭仇蘇?勇勝鏢局的大行八友,是否正是諸位兄台貢如果是的話,這位持杖的好漢,應是八友之首五龍神拐陸戲坐了。」

  那手持拐杖的大漢笑道:「尊駕果然好眼力,咱們正是大行八友。」

  快刀客車雷豪笑道:「正是不打不相識。是了,張、何大俠何以又手執利刃,在廳中出現的呢?」

  何八緩緩道:「我與老張聞中房有異響,開門欲出察看。」

  張五接道:「豈料有人在門外施襲,咱們追他到了樓下。」

  何八緊接道:「眼看可把對手擒下,但對方躍出一名高手。」

  張五跟著道:「此人兩招間奪了咱們兄弟的刀,當時樓下燈火大亮。」

  何八再道:「那人見勢不妙,逃了,而你們也正在那時候跳了出來。」

  何八、張五二人在性情方面,簡直是一模一樣的,所以他們之間彼此想什麼,幾乎是一致的,兩人緊湊地把話說完,中間並無任何停頓,把車雷戚繼威太行六友等聽得呆住了。

  這時李天雄已被李天勝與白欣如替他敷上金創藥,情勢稍稍好轉,他繼繼續續地道:「周,周大俠……我……我……在浴房……聽到……外面……有異聲……所以出外視察,怎料……哎……怎料……為一人以暗器所……傷,唉……」李天雄艱苦地咽了一口水,又道,「後來又彼……另一名……使劍的,對,是使劍的……高……手,武功……很是高強……我被他刺……傷……我逃了出……來,碰見你……們了……」李天雄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白欣如見他氣色不妙,以「素心柔腸功」源源輸入李天雄「命門穴」,匯合李天雄本身的功力,以續其一口元氣。

  丁隱看了看李天雄,自懷中摸出一瓶藥給白欣如,道:「這位兄台性命大概不會有問題的,吃下我這『九轉回陽丹』,休息幾天便好的了。」

  李天行喜道:「丁先生大恩,小弟代我兄弟謝了。」

  丁隱笑著道:「不用客氣,江湖救急,理所當然。」

  張五忽然道:「由此可見,此次來犯的人絕不止一個,而且武功都相當高強。」

  何八道:「至少有四個敵人,其中最少有三名是施放暗器的高手。」

  周白宇皺目道:「而且時方有兩名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一名是使劍的,我一時取他不下;另一名武功更是可伯,三招內能敗張、何前輩的,天下間亦寥寥可數。」

  車雷忽然道:「如此看看,對方今夜意不在鏢,只是造成混亂,好讓我們混戰一場,自相殘殺。」

  李天勝道:「說得對,另一個目標可能是在探咱們的虛實,一名賊子進來後,曾撬開我們的一個箱予察看。」

  李天行歎道:「對方把我們這個兒誘至大廳混戰,不但武功極高,連智謀也十分深沉。」

  丁隱道:「對方若知道我們的誤會己釋,下一步計畫將是如何呢?」

  太行八友之首陸戲塵道:「敵人對我們內情得知如此清楚,只怕正是這店中的人。」

  周白域神目如電,忽欲盯住九指金龍戚繼威,目光嚴峻,不由得令飲譽江湖的九指金龍戚繼威嚇得向後移了一步。周自宇道:「戚大俠,小弟有數語要問,不知兄台同意否?」

  戚繼威本身也是名家子弟,聲勢已被周白宇淩越,心中更為不服,定神道:「你儘管問吧,不管如何,我戚繼威照樣奉陪!」

  周白宇緩緩地道:「胡、仇二位大俠之被人暗殺,相信太行六友及車、戚二位大俠亦是未知的,但,周白宇向陸戲塵道:「陸先生,你是於何時知曉這件事的呢?」

  陸戲塵一怔:「是我躍出房子後,遂見兄台等待胡、仇二位兄弟的屍首,才知曉的。」

  周白宇又向流星趕月武兆興道:「武先生,你又是何時知曉呢?」

  武兆興奇道:「當然是與適才陸大哥說的一樣,若不跑出來,又怎會知道?」

  車雷忽然沉下了臉色,緩緩道:「周大俠,不必相煩,這讓我來問吧。老四,剛才你為何一從房裡躍出,便口口聲聲說老頗、老仇死於他們手中?難道你早已知曉此事?」

  戚繼威不由自主退了兩步,澀聲道:「你們在房外說話這麼響,我又不是聾子,怎會不知呢?」

  周白宇冷冷地道:「那你劍上的血呢?」

  這時燭火通明,數十隻眼睛一齊集中在九指金龍戚繼威的身上,戚繼威臉色極其難看,道:「我自廚房殺了只雞來。」

  周白宇語音也冷得似冰:「戚大俠深夜去殺一隻雞,倒是很好的情趣呀!」

  戚繼威怒道:「這是我的事,憑你管不著。」

  周白宇臉上竟似鋪了一層寒霜:「若你劍上沾的是我兄弟的血,我是管定了。」

  戚繼威向四圍望了一眼,見所有的人都盯住他,他狂吼道:「好哇,老車,連你也不信任我了!」

  車雷一宇一句地道:「我信任你,但你得解釋清楚,我自房中竄來時,你並不在房中!」

  戚繼威反而低聲下氣道:「老車,你,你看我是吃碗面反碗底的人麼?我們數十年兄弟……」劍光疾閃,如電般刺向快刀客車雷。

  狐狸的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但狐狸的尾巴即然露出來了,就要下手了!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3:37 AM

第二部 亡命:第07章 無謂先生

  戚繼威劍快如電!

  車雷以快刀出名,只是他絕料想不到他數十年的生死之交,竟出手向他偷襲,而且出手如此之毒!

  只是有一人眼睛睜得大大的,一點也不瞬。

  「唰」地另一道劍虹閃出!

  這人的劍正好迎上戚繼威的劍,交在一起,爆出一列星火,濺在車雷胸前!

  車雷臉色蒼白,一個翻身退了開去!

  那人正是周白宇,左手持劍,冷冷地盯著戚繼威:「而今你想要別人相信你,只怕不行了。」

  車雷沉著臉,解下刀,緩緩道:「戚四弟,咱們相交四十年,想不到你出劍之快連齊大哥也比不上你,倒真是失敬了。」

  使棍子的漢子一柱擎天張自流指著戚繼威,怒道:「好哇,戚總鏢頭,你連咱們兄弟也殺了,那就休怪我們手下無情了。」

  使長矛的賽張飛莊君柏道:「老胡、老仇是不是你殺的,有種就認了吧!」

  戚繼威臉無懼色,冷笑道:「不錯,胡老四去小解,是我殺的。老仇則死於千手書生的手中。」

  張五道:「難怪對方施放暗器的手段如此高明,原來是千手書生史中明。」

  何八也道:「既然史中明在此,他的知交三手魔傑白不邪想必也在此了。」

  丁隱沉吟道:「白不邪若在,他的另一個生死之交多臂金猿馬淡水恐怕也漏不了。」

  雙刀無影邵力山也道:「暗器滿天飛,長江三邪手,既然來了一個,其他兩個也絕不會遠到哪兒去的。」

  周白宇臉色驀然劇變,轉向長短二刀道:「張、何二位小心,長江三邪手是斷魂谷無謂先生的三名手下,如今他們到了,恐怕截擊你們的,就是無謂先生!」

  張五苦笑道:「要是無謂先生,你和我兩兄弟加上來,仍不是他的對手!」

  周白宇疾道:「而且這戚繼威的武功亦不下於施國清,我要勝他,至少要三百回合後!」

  旁邊的那名夥計忽然脫下外衣,一身黑色勁裝便露了出來,笑道:「猜對了,他是無謂先生,我是三手魔傑白不邪。」

  那老掌櫃神色安詳,雙目一揚,向周白宇問道:「小夥子。老夫倒奇怪了,你何以一猜便知我是無謂先生呢?」

  周白宇淡淡地道:「那也算不得什麼,只是你們出現得大遲,客人在此搏鬥,對店裡必有毀壞,你們卻仍神色安詳,場面見慣,氣定人閑,如此氣勢,怎能瞞人?」

  無謂先生撫髯笑道:「好,果然後生可畏,後生可畏,以你這一份機智與身手,不難成為武林中的一流高手!」

  周白宇道:「老前輩過獎,晚輩有一事請教。」

  無謂先生止住笑,向周白宇道:「你且說說看。」

  周白宇道:「我也是在奇怪,前輩的另兩名家奴史中明與馬淡水何以不在?」

  周白宇以「家奴」二宇,對長江三邪手有極大的侮辱,長江三邪手在江湖上也是有頭面的人物,但因羨斷魂谷之奇異武功及貪圖其榮華富貴,所以才追隨無謂先生,以求獲利,周白宇素來對這種小人是極憎惡的,所以言下辛辣之至。」

  白不邪身形一動,正欲進擊,無謂先生一揚手,白不邪自然不敢不聽,只得強自忍了下來,只聽無謂先生大笑道:「問得好,問得仔細!」隨著又手理白髯,眯著眼睛道:「史中明正在收拾你們的箱子;馬淡水嘛?我支他去整理勇勝鏢局的銀子。都自後窗搬出去,備好馬車等我。對了,我解決了你們後,便立即登車去。」

  車雷怪叫道:「好個調虎離山計!」

  這四句話自無謂先生中淡淡道出後,眾人吃的驚是非同小可的,周白宇與車雷各自大叱一聲,向自己的房中撲去!

  同時間,無謂先生神色自如,雙手微抬:自不邪與戚繼威同時掠起,戚繼威身形一折,攔在周白宇面前,交手了一招,兩人自空中落了下來。白不邪雙手一揚,七八道星光閃出,釘向車雷:車雷大刀翻飛,砸開所有的暗器,但白不邪已攔在他身前。

  周白宇大喝一聲,與戚繼威交起手來。車雷飛身欺近,一刀向白不邪劈去,也打了起來。

  陸戲塵道:「來,我們沖出去,看他攔得住我們多少人!」

  話未完,太行六友身形已掠起,分六道方面撲出!

  無謂先生倏然臉色一沉道:「斗膽!」身形一第,登時「嗤嗤」之聲下絕,太行六友盡數被逼了回來,而無謂先生仍立回原地,左手多了一根青色的竹杖!

  無謂杖法!

  長短二刀大喝一聲,拔刀在手,身子陡地掠出!

  無謂先生身形疾閃,一掌把長短二刀逼了下來。

  無謂先生跟著腳尖沾地,不屑道:「虛名實不可信也,長短二刀不過如此!」

  長短二刀大怒,正欲發作,白欣如身子一閃,已掠了出去!

  無謂先生右手一揚,向白欣如抓去,白欣如身法奇快,竟險險躲開一爪,無渭先生哦了一聲,身子飛轉,已攔住了白欣如,再一掌把白欣如逼了回去,邊道:「小小年紀,輕功已不錯了,難得!」

  長短二刀怪叫一聲,一前一後,長短刀直刺無謂先生,無謂先生冷笑一生,青竹杖疾刺,慘呼聲中,何八和張五的掌心被竹杖穿過,兩柄刀皆錚然落地。

  一招間,長短二刀便告修敗。

  無謂先生冷冷地問:「你們知道什麼才真的叫做快?」

  何八、張五等一怔。

  無謂先生右手彈了彈青竹杖,道:「這才叫快招!」竹杖疾刺,插入在一旁的邵力山的胸中,邵力山怪叫一聲,雙刀揚起,已無力劈下,氣絕死去!

  無謂杖法之快及准,確是無人能及,甚至心之狠手之辣,也屬罕見。

  無謂先生把杖自邵力山胸中拔了出來,鮮血狂噴,邵力山的身軀才萎然倒於地上。無謂先生皺目道:「這招還不算快。好像這招……」他的眼光忽然落在流星趕月武兆興的身上,武兆興打了一個冷戰,只覺無謂先生殺氣逼人,立即全神戒備,無謂先生繼續道,「就很快了!」

  「了」宇未出,杖已向武兆興刺出!丁隱與張自流大叱一聲,劍棍齊向竹杖攻去。武兆興流星錘尚未齒出,竹杖已貫喉而過!劍棍未至,無謂先生的青竹杖已自武兆興的喉迅疾地收了回去,此時張自流與丁隱的劍與棍已擊了個空,無謂先生已收杖而立,他口中的「了」宇尾音剛歇!

  無謂先生若無其事地殺了二人,仍神色自若,悠閒得很!

  五龍神拐陸戲塵,一柱擎天張自流,血劍神醫丁隱,賽張飛莊君柏四人齊齊暴喝一聲,一起飛身進擊無謂先生。

  陸戲塵一連以出十六拐,大叫道:「償命來!」

  張自流八卦棍剎時間砸出七十二棍,喝道:「欺人太甚,咱們拚了!」

  丁隱怒喝聲中運劍如風:「還我師弟命來!」

  莊君柏連人帶矛沖了過去:「媽拉巴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李天行叫道:「天勝,我們也上了!」

  李天勝舞了一個劍花,邊叫道:「我們助你一臂之力!」

  何八、張五迅疾拾刀重入戰局!

  八條人影,閃電一般向無謂先生攻到!

  周白宇與戚繼威在短短的時間內,已交了二百招。

  開始接觸時,兩人的劍法與招法皆是以快為主的,但越打越慢,到了二百三十八招後,兩人慢得竟如蝸牛一般地移動著步法,互相瞪視著對方,一舉一動,一招一式,汗如雨下。

  這時招怯雖慢,但一著不可有失,一招不可有誤,只要稍為有著點差池,那一方面必敗無疑,因為戰局已進入決定生死勝負的一刻了。

  兩人幾乎沒有出劍,以緩慢的步法來緊扣對方以圖先把對方逼人死角,才一劍得手!

  所以在步法交錯間,兩人又對搏了二十六招。

  忽然周白宇舍劍不用,渾身急攻一掌,疾拍在戚繼威胸前。

  戚繼威怪叫一聲,借力向後疾退,雖然消了一大半掌勁。但仍血氣翻騰,哇地吐了一口血,所幸功力深厚,不致重傷。

  周白宇大口大口地喘了幾口氣,道:「你劍法並不比我弱。但掌法卻差得很。一個人要做到戰無不勝,必須要各方面皆有所能。你的劍法好,掌法卻弱得很,就是你今天敗在我手上的原因。似你這樣的出賣朋友的人,我今天也容不得你,你領死吧!」

  戚繼威勉強把頭抬起,一臉兇狠,吃力地道:「你要把我殺死,至少也是在十招以後的事,那時無謂先生已把他們都殺光了,死的會是我嗎!哈哈……」八條人影,齊齊向無謂先生撲到!

  無謂先生大叱一聲:「好!」身子平空躍起,霎時間嗤嗤之聲不絕於耳,杖聲之強勁,硬把李氏兄弟、長短二刀及丁隱、莊君柏逼了下來。

  張自流欺近無謂先生,但左肋及右腿皆被青竹杖劃破,也退了下來:陸戲塵武功較高,躲過杖尖,硬接了無謂先生一杖,仍是被震了下來。

  剎那間八名武林高手,盡皆被無謂先生逼退。

  而無謂先生人仍在半空,大叱一聲,一杖刺下!賽張飛莊君柏閃避不及,腦頂立被戳穿。當青竹杖拔了出來時,莊君柏修叫二聲,手腳掙扎了幾下;無謂先生淡定落身于地之時,莊君柏已倒地死去。

  陸戲生身為八友之首,眼見兄弟一個個修死,自己竟無能為力,不禁咬牙切齒,暴喝一聲,舞起一重杖影,直擊而下!

  李天行與李天勝衛長短二刀立時沖了過去!

  丁隱與張自流也不閒著,再度撲了過去!

  無謂先生大笑道:「來得好!」笑聲中左足反踢李氏兄弟,右手一抓,硬把張自流的長棍抓住,閃電般閃開長短二刀的攻勢,左手青竹杖出,破陸戲塵的杖影而入,穿貫胸膛而出!

  漫天杖法立時隱沒!

  無謂先生笑聲未了,透過陸戲塵胸膛的杖尖,再穿入後面的血劍神醫的咽喉,然後即收回竹杖,及時架住長短二刀的第二招!

  李氏兄弟被無謂先生的一腳逼退後,又攻上來。

  張自流的棍被無謂先生握在於上,一直掙脫不出,如今一見丁隱與陸戲塵也遭了毒手,不禁撕心裂肺的狂叫一聲,全力一拔,竟能把棍自無謂先生的手中拔出,但收腳下住,往後仰天捧了一大跤!

  無謂先生反身向長短二刀刺出兩杖!

  何八、張五畢竟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險險避去兩杖!

  無謂先生悶哼一聲,又向李氏兄弟刺出兩杖!

  李夭行、李天勝見機得早,應變得快,縱能躲過一死,但李天行的左臂與李天勝的右腿被刺中了一下,鮮血汩汩流出!

  無謂先生冷笑道:「好啊,看你們還能不能再接下我這一杖?」

  無謂先生又一杖掃去,李氏兄弟奮力招架,長短二刀的刀也同時遞出,與無謂先生的竹杖相交!

  相交之下,長短二刀與李氏兄弟被震得四件兵器一齊飛脫而出!

  一根小小的竹杖,竟有此力道,簡直駭人聽聞!

  無謂先生冷冷地道:「下一杖,你們擋不了啦!」

  話未完,杖已刺出!

  快刀客車雷的武功本就在白不邪之上的,至於兩人一直苦戰不下的緣故,只因白不邪不時施放暗器,令車雷防下勝防,不敢貿然搶攻!

  只是這時勝負已分,生死已決!

  白不邪一連三支袖箭,射向車雷,車雷以地趟刀法避去!

  白不邪躍起,居高臨下,左右手飛揚,十二枚鐵蓮子飛彈而出!

  車雷快刀如電,砍出一百零八刀,把身子守得風雨下透,擊落所有的鐵蓮子!

  白不邪身子下沉,揚手又是兩支紫金鏢!

  車雷一個翻身站了起來,雙手以拇、食二指拿住了兩鏢!

  白不邪已降落在車雷背後,反手又是三枚白蓮針!

  車雷回身,左右手雙鏢飛出,擊下兩針,另一枚被他一口咬住!

  這一下車雷反過身來時,剛與那白不邪面對面地對著!

  白不邪心一驚,欲以暗器招架,怎料手在鏢囊一探,袋裡竟空空如也,不禁大驚失色。

  車雷把握住過於鈞一髮的時機,一刀自白不邪腹中掃了過去!

  白不邪除了發出一聲慘號外,還能做些什麼呢?

  眼看李天行將被無謂先生一杖刺死時,劍芒一閃,青竹杖被一劍架住!

  無謂先生怒喝一聲,竹杖反刺來人!

  那人身法極快,輕飄飄的閃過一杖,又一劍刺向無謂先生!

  這人的劍法不但快,而且似輕飄飄的無一絲力道,其實這正是素女劍法中的陰柔劍氣!

  這人當然是仙子女俠白欣如了。

  無謂先生的無謂竹杖是純陽之氣,素女劍法的陰柔之勁,剛好是它的大剋星。

  這正是風雲鏢局總局風雲無敵手龍放嘯派白欣如護鏢的目的之一。

  只惜自欣如的武功與劍法,比無謂先生實在差得太遠了。

  無謂先生側身躲開一劍,嗤地又一杖刺出,白欣如回劍硬接,被震退三步。

  無謂先生失色問道:「素女峰雷峰神尼是你的什麼人?」

  白欣如道:「正是家師。」

  無謂先生倏地再刺出一杖,白欣如劍尚未舉起,便被震飛!

  白欣如驚叫一聲,無謂竹杖又刺到!

  何八、張五再度持刀撲上,無謂先生看也不看,一掌把他們打退!

  李天行、李天勝尚未撲近,已被無謂先生一腿掃倒了!

  幸好張自流也已趕到,八卦棍硬生生接下一杖,但也被震倒於地。

  無謂先生悶哼一聲,再一杖向白欣如刺出:「你若不死,日後將是我的大敵!」

  白欣如避無可避,正瞑目待死,倏地一刀劈到,勉強把無謂竹杖蕩歪,不至傷及白欣如!

  原來快刀客車雷也已趕到了!

  無謂先生根本就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的,他原本想速戰速決,收拾了這幹人,再助戚繼威等殺去周白宇,得手便即離去。

  怎料他卻被這群被他所看不起的人纏住了。

  車雷一到,他便知道他的助手白不邪已遭毒手了,不禁怒道:「好!好!看你們能接下我多少杖!」

  漫天杖影,剎那間把車雷、白欣如、張五、何八、李天行、李天勝和張自流等,逼得透不過氣來,險象環生。

  他以一人逼殺六人,風呼呼,已刺近李天勝咽喉。

  眾人欲救無從時,忽然又一劍把杖格開,正是負傷的李天雄,也帶傷加入戰團!

  「叮噹!」

  一陣兵器交加聲響,四柄劍,三口刀,一根棍子皆被震飛,無謂先生的杖又已刺到!

  卻在這時,背後劍風逼人,硬生生格住無謂先生的竹杖!

  無謂先生抬頭一看,心中一沉,知道連戚繼威也凶多吉少了。

  只聽得白欣如喜叫道:「白宇!」

  北城城主,閃電劍客周白宇已趕到了!

  無謂先生冷冷地道:「你來了。」

  周白宇盯著無謂先生,道:「我來了。」

  無謂先生道:「你殺了戚繼威。」

  周白宇道:「不錯。」

  無謂先生道:「你的武功也不錯。」

  周白宇道:「過獎了。」

  無謂先生道:「加入斷魂谷吧,我給你任總護法之職。」

  周白宇道:「多謝了。」

  無謂先生道:「那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周白宇道:「正是。」

  無謂先生道:「但你絕不是我的對手!」

  周白宇道:「盡我所能。」

  無謂先生道:「很好,我出招了。」

  「了」宇一出,杖如閃電般刺出!

  周白宇大喝一聲,回劍封住竹杖。

  無謂先生縮手,再刺!

  周白宇見招拆招,但已屈居下風!

  周白宇的確是險象環生的,只要一個不小心,無謂先生的竹杖便穿喉而出:但他若不敵,又有性能敵住無謂先生呢?

  無謂先生出招更急!

  周白宇的內心是非常焦急的,卻又不容絲毫大意與疏忽。只要一個不小心的疏忽,足以造成全軍覆滅。

  周白宇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若他死了,北城將有誰能管治呢?

  無謂先生的招法更精奇!

  周白宇的汗自額頂滲出。

  如他死了,白欣如誰能保護呢?

  如他身遭橫禍,這趟鏢會落在什麼人的手上呢?

  四十回合。

  周白宇內心狂喊:我不能死。

  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五十回合。

  周白宇汗如而下,已把長衫浸濕透了,呼吸更為急速。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錚!」

  周白宇長劍終於給震飛,無謂先生的青竹杖,正抵著他的下巴。周白宇臉色死灰。

  無謂先生望著他,喘息道:「你是我平生唯一的勁敵。七十年來,唯你可接下我六十招。」

  白欣如正欲撲前來搶救,無謂先生叱道:「誰再走近一步。我先殺了他。」

  隨後又向周白宇道:「無論如何,我都只有殺了你方為上策。」

  忽然又笑道:「想此刻中明與淡水都已在車上等我了,我殺了你,你該上你的路,我也該上我的路,哈哈哈……。」

  忽然樓上一人道:「哈哈哈,對了,你該上路了,你的夥伴已都在黃泉路上等著你老人家呢!哈哈哈。」邊個的笑聲很是特異,好像「哈哈哈」是賣出來一樣,「你死前還有什麼遺言?」

  無謂先生向上一望,兩條人影直挺挺地摔了下來。

  用這種功夫打架,真是前所未有。

  無謂先生也不敢硬接,只得躍開一旁。

  周白宇趁機身形飛退,離開了杖尖的威脅,才鬆下一口氣。

  只見摔下來的兩個人,已經跌得頭破血流。

  只是這兩個人,在未掉下來前,已經被人點了穴道的了。

  被點了穴道的人自然自己也不會跳下來,就算是自己掉下來,也不致跌得如此之重,除非那是被人扔下來的。

  快刀客車雷忽然驚叫道:「史中明!馬淡水!」

  原來這兩個死人就是千手書生史中明與多臂金猿馬談水。

  這時樓下的人都向樓上望去。

  周白宇也不禁抬頭望去,喜叫:「追命!追命兄!你來了!」

  無謂先生心神一震!追命?名列天下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

  無謂先生把竹杖由左手交到右手,全神戒備。

  他知道已來了勁敵。

  而他也登時來了勁。

  何八、張五、車雷等人也吃了一驚,他們斷料想不到天下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竟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出現的。

  他們都抬頭望向追命。

  追命笑嘻嘻地坐在樓上的欄杆上,正把一壺酒往嘴裡倒。因為酒倒得太猛,不少酒都淌在衣衫上,把他身上那件破爛衣也浸濕了。

  追命像一點也不在乎似的,逕自灌飲著酒。

  直到一壺酒飲光了,才把酒壺一手扔出去,邊道:「唉,他媽的一錢銀子的酒又完了。」

  無謂先生沉聲道:「斷魂谷有的是酒,看你去不去飲。」

  追命慵慵地瞄了無謂先生一眼,道:「斷魂谷的酒,我不飲。」

  無謂先生的臉色也沉了下來:「若兄台認為斷魂谷的酒不好,敝谷大可以向別處買些好酒回來,供兄台一嘗。」

  追命仍笑嘻嘻地道:「別的地方的好酒,到了斷魂谷,我都飲不下了。」

  無謂先生叱道:「那你是敬酒不飲飲罰酒了!」

  追命大笑道,「罰酒麼?正合我心意!」「意」宇未完,人已一個翻身,自樓上直挺挺地跳了下來!

  追命腳未沾地,「唰」的一聲,青竹杖已閃電一般刺到!

  追命修地身子疾沉,笑容頓隱,左手向前一抓!

  眾人望去時,戰鬥已進入暫止狀態。

  無謂先生左足前右足後,腳踏子午馬,那一根疾快無倫的青竹,竟被追命一手鉗住杖尖。

  追命踏步不丁不八,左手正抓住青竹杖。

  無謂先生臉色鐵青,一宇一句地道:「你是天下第一個能以手抓住我杖尖的人!」

  追命也沉下了臉,緩緩地道:「你是第一個被我抓住了兵器,卻仍奪不過來的人!」

  無謂先生臉色煞青,手中青竹杖忽然向前一送。

  追命的五指一緊,仍緊扣著青竹杖,但指間已溢出鮮血。

  追命倏地向前踏出一步。

  他的腿比平常人都長些,所以一步踏出,已逼近無謂先生身前。

  追命右手倏地切向無謂先生執杖的右手。

  無謂先生卻以左手架向追命的右手!

  追命悶哼一聲,右腳掃向無謂先生!

  無謂先生在避無可避,架無可架,當機立斷,鬆開右手,身形疾退,避過一腿!

  追命五指一縮,奪過青竹杖;踏步再進,又是踢出一腳!

  無謂先生俯身閃開一腿,追命以青竹杖向他疾刺而至!

  無謂先生眼明手快,閃電般撈住了竹杖!

  二人過招迅疾無倫,瞬間青竹杖又再度各執一手,急奪不下。

  無謂先生左手抓著杖尖,右掌向追命劈出!

  追命起左腳,唰地與無謂先生一掌硬碰!

  無謂先生不敢硬接,中途變招,翻掌為爪,抓向追命左臂!

  追命急鬆左手,青竹杖又被無謂先生奪了回去!

  青竹杖再度回到無謂先生手中,立即呼呼地舞了開來,團團地旋轉著,待機而發!

  追命的右腿竟也團團的旋回著,一觸即發!他的一雙腿已運用得如此神妙,竟與稱手兵器一般無二!

  青竹杖嘯聲尖銳,愈舞愈急。

  追命的腳轉動得更急,似數十雙腿一併旋轉一樣。

  驀地一聲大喝,青竹杖刺出,腳也踢出!

  剎那間空氣蕩激而成的呼嘯聲都消失了,而一聲慘叫迭起。

  眾人根本不知戰果如何,因為而人出招太快了。

  周白宇卻眼見無謂先生的杖已插進了追命的頭部。

  但見無謂先生卻哇地吐了一口血,整具胸膛,被追命一無謂先生臉目猙獰,痛苦使他變成一隻野獸,連人帶身撲向追命!

  追命歎道:「你挨了我一腳仍能反擊,到目前為止是我平生所遇第一人!」

  話語聲中,全身躍起,躲過一擊,已閃至無謂先生背後。又踢出一腳!

  無謂先生整個人被踢了起來!

  追命身形驟起,在空中一連十七八腿,劈劈啪啪全踢在無謂先生身上,才落了下來。

  當無謂先生的身軀跌落地面對,已扭曲得不成人形,幾乎沒有一根骨節是完整的。

  但他也死得並不痛苦。

  因為他是當場氣絕的。

  似這種內功深厚的人,就算把他的四肢都剁去,三天不給他飲食,恐怕也死不去;但那一種痛苦,又豈是人所能承受的呢?

  所以追命出腿如風,令無謂先生命斃當場,免受痛苦。

  無謂先生是死了。

  斷魂谷坐第二招交椅的無謂先生,竟死於四大名捕之一追命的腳下。

  無敵公子呢?他會不會就此甘休?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3:46 AM

第二部 亡命:第08章 巨鷹

  破曉時分。

  客店外。

  一輛馬車已準備妥當,正將出發了。

  乘轡轅趕馬的,正是大行八友唯一生還的人,一柱擎天張自流。

  張自流的神色是十分傷感的,他無精打采的坐在馬車上,呆呆出神。

  一個人若在兩個時辰前還是有七名知交在一起的,但瞬間只死得剩下自己一人,就算是最活潑的人,也要變成疾人呆子了。

  在車下說話的人是快刀客車雷:「請諸位不必多送了。」

  周白宇黯然道:「貴局只剩二人,車鏢頭,你可得當心些呀!」

  快刀客車雷勉強笑道:「我當記牢周大俠的話,只佑此行平安,風雲鏢局此行也如是。」

  追命微笑道:「我們恐怕是平安不了的,只要化險為夷便好。車鏢頭,就此別過了。」

  車雷拱手道:「他日若有閑,不妨到敝局小敘,以謝諸位相助之恩。」車雷飛身躍上馬車,道:「就此告別了。」人往馬車篷中坐了進去。

  張五、何八等也拱手道:「後會有期」

  張自流吆喝一聲,馬蹄得得地遠去,馬車終於消失在眾人視線內。

  迫命緩緩地道;「我們也該出發了。」

  張五忽然道:「老夫欲請教一事?」

  追命轉頭道:「何事?」

  何八道;「斷魂谷中無謂失生僅坐第二把交椅,不知主腦人物是否就是出道五載、殺人五百,據說輕功掌法智計皆天下無雙的無敵公子?」

  迫命道:「正是.無謂先生乃無敵公子之叔父,只是論才智武功,皆非這侄兒的對手,故才屈居第二。」

  周白宇道:「此人不知年紀若干?」

  追命道:「長江後浪推前報,此人至今不過廿三,但已智計超人,領袖群雄了。」

  張五道:「此人曾下書通知龍局主,聲明要劫此鏢.如今無謂先生一死,只怕他絕不會甘休的.」迫命道:「正是.此去三百里,便可抵達天龍鎮,那處已是『試劍山莊』的屬地,諒無敵分子也不也在『試劍山莊』附近下手,由天龍鎮直至黃河災區,大概不會發生什麼事,但在尚未抵達天龍鎮的三百里長路,非三五天可以走得完,要是無敵公子要來,大概是選擇這段路上。」

  白欣如也問道;「那麼,這三百里所經的是什麼要塞呢?」

  追命緩緩道:「前百餘里是小市鎮,而且風雲鏢高的分部連綿不絕,消息靈通,比較安全,但……」周白宇也問道:「後百餘里呢?」

  追命苦笑了一下:「荒地,一片荒涼;荒原連綿百餘里,江湖人稱強盜巢,正是此地,這是鏢隊最感頭痛的路線,利於政擊卻不利於防守,尤其是白骨荒原那地方!」

  正午時分。

  太陽春辣至極,正發出萬度光芒,刺於地面。

  天空沒有一片雲,而地上也沒有一棵樹。

  但一叢叢枯黃且多刺的野草仍是隨處可見,卻更添荒涼況味.此處連綿一百七十里,盡是黃土,而小山丘及畸形巨石有滿四周,並無間斷。

  若有人躲在小沙丘或土崗上暗襲,可說是天衣無縫,絕不會有人發現的;但有車隊在此地經過不被發現,那倒是成了絕不可能的事了。

  敵方在暗處,自己在明處,乃犯兵家之大忌,而此處正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一隻巨鷹迴旋在空中。

  在烈日反照下,它尖利的長嘴,發出刺目的強光,它俯衝又仰飛。

  這只巨鷹一直在盤旋著。

  而地面,正有一干人,在緩緩向前進行著。

  他們已在這些黃土崗上走了五十餘里了,但還有一百二十多里的路,在前面靜靜的等著他們。

  他們是迫命、北城城主閃電劍周白宇、素女峰仙子女俠白欣如、長短二刀——何八和張五,以及青衫十八劍之三的李天行、李天雄、李天勝;還有兩輛風塵僕僕的馬車,載的都不是人,而是十六口沉甸甸的箱子。

  第五天。

  這五天來的旅程,顯然並不愉快,日頭太毒熱,行程太危險。

  照追命的估計,兩天后便能抵達天龍鎮了,六匹都是快馬,要不是三輛馬車上都載有沉甸甸的珠寶,應該早就到了.但這幾天的行程也都不是相安無事的。

  曾有兩隊馬賊截住鏢車,但長短二刀現了身,他們自知惹不起,抱頭鼠竄而生,這是第二天所發生的事.第三天,小黑教副教主寒袖魔君郝福祥親自動鏢,打算與長短二刀硬拚,但見車中的北城城主周白宇也在,亦知這趟鏢是吞不下的了,也拱手退讓而去。

  倒是迫命,根本沒有人知道這貌不驚人的醉漢就是天下四大名捕之一,若郝福祥知道,恐怕真的要跪地求饒了。

  第四天有一幫小賦,大約十二三人,竟窮得瘋了,根本不管是什麼人押鏢,跳上車來就搶,結果十二名強盜皆被李天勝一人打得落而逃,那小頭目也被負傷初癒的李天雄一劍宰了。

  第五天.

  這時已是下午時分了,平靜得很,什麼事也沒發生,上崗連綿不絕,黃沙遍地、連商客行旅也幾近絕跡。

  三輛馬車匍伏向前行進著。

  一隻巨鷹,卻不斷在晴空盤旋著,邪惡地眨著眼睛,一直在上面俯瞰著。

  是要獵取它的食物。

  沒有一絲風。

  三輛馬車仍前進著。

  第一輛馬車,是李氏三兄弟掌轡的。

  第二輛馬車,由長短二刀控韁。

  第三輛馬車,坐在里面的是;周白宇與白欣如和大醉神捕追命。

  上崗林立,高坡無荊

  由於地形與景物前後盡皆一模一樣,車隊是很容易迷失的,如果被此不夠接近,更易失去聯絡.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馬累了,需要喝水.

  人也累了,需要充饑.

  馬車停下,車中的人也走了出來.

  晴空上的那只禿鷹,仍盤旋在半空不去。

  迫命用濕布往臉上一株道:「他媽的太熱了。」

  周白宇帶白欣如坐下,無精打采地道:「我們就此作息一下吧.」何八是個胖子,胖子往往比較耐不住熱,他也不例外,不住地揩著汗.張五道:「唉,現在有酒喝就太好了。」

  只聽一陣咕咕之聲,原來追命掏出他腰間的一瓶酒,盡往嘴里倒,看得長短二刀頸都長了。

  何八歎道;「既然沒喝的,我們就打吃的吧。」於是打開背囊,尋出乾糧,大家一同吃了起來,吃了一半,李天行見李天雄起身離去,忙問道:「嗨,才吃一半又跑到哪去?吃飽啦?」

  李天雄尷尬地笑道:「沒飽沒飽,喝水太多,想解放一下罷了。」說著就在一座土崗後面轉去。

  李天勝喝了一大口水道;「我倒是渴得要命,只怕水不夠,他呢,卻是太多啦!」

  李天行大笑起來。

  周白宇道:「我們就這樣趕下去,看來全程不超過幾天了便可完成使命。」

  張五嘴里邊曬著乾糧,邊道:「晤,今天倒沒有什麼事發生嘛!」

  追命沉聲道:「太平靜恐怕更不妙。」

  何人狐疑地問;「難道你覺得……」

  迫命解嘲地一笑,道;「但願沒事,我總覺得,無敵公子是絕不會甘心罷手的……」正在這時,空中的巨鷹兀然長嘯一聲,淒厲刺耳,令人不寒而慄.追命向上望了一望,各人面色都沉重下來,心頭上都有一種陰影,無法解除的陰影.追命繼續道;「這幾天我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而且有被跟蹤的感覺,但又見不著真正的敵人,這正是最可怕無形的敵人,可能就在我們的咫尺之間……」轉目間見每人臉色凝重,追命勉強一笑,「這大概只是我的猜疑罷了,只要我們本身不先亂了陣腳,無論敵人多強總可一擋。」

  張五強自把食物吞下,抹了抹嘴道;「老何老何,快吃快吃,趁早起程,趕早到達。」

  何人一翻怪眼,沒好氣地道:「瘦佬瘦佬,要走就走,老何太肥,不飽不走。」

  兩人的一番話,引起眾人大笑,白欣加更笑得透不過氣來,忍笑道:「對了,我們還是吃快一些;趁早好趕路。」

  李天行咕嚕道;「天雄幹什麼啦?去小解也要老半天!」

  李天勝飛身而起,向土崗奔去,邊道:「我看他攪什麼鬼?」

  李天行揚聲叫道:「喂,天勝,你可別裝鬼扮馬唬人啊!」

  李天勝這時已轉過上崗,一聲尖叫自土崗後傳來!

  叫聲充滿了驚惶與悲戚!

  一聲尖叫,乃發自李天勝!

  那一聲恐怖、尖銳的呼聲響起。

  幾乎在聲音一起時,周白宇已雙掌拍地,身子陡翻而起。

  呼聲一歇,周白宇已一個縱身,到達土崗之旁。

  當第二個騰身未落時,耳邊卻傳來追命沉穩的聲調;「你去瞧瞧,萬事小心,這里的鏢有我在。」

  周白宇一聽,心里暗叫慚愧,自己貿然趕去,若對手施展的是調虎高山計,自己可正落入圈套了。

  轉念間,人已翻過土崗,腳已沾地。

  當他腳沾地後,就未曾動過。

  因為他實在太驚愕、大悲憤了。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3:55 AM

第二部 亡命:第09章 圍攻

  長短二刀也越過土崗,腳落實地。

  但長短二刀也呆住了。

  只見李天勝滿面淚痕,雙拳緊握,跪在地上抱頭而位,無聲的痛哭。

  能哭出聲來的痛苦,還不能算真正的痛苦,無聲的英雄虎淚,才是傷心處!

  因為李天勝跪在一具屍體之前。

  青衫十八劍中的李天雄的屍體。

  血,染紅了黃土。

  李天雄背心竟有一處劍傷。

  一劍即奪命。

  周白宇等人驚愕,倒不是因為李天雄的死亡,而是它發生得太不可思議了。

  對方一劍殺死李夭雄,並不稀奇,但能令李天雄連出聲的機會也沒有,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對方能利用這個時機殺人,顯然對他們的行動已瞭若指掌,但天下能有誰可以跟蹤北城城主與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而不被發現呢?

  難過敵人是無形的嗎?

  對方殺人的地點就在土崗之後,而大家竟一無所知,難道對方真是法力無邊嗎?

  那除非是魔鬼。

  是鬼!

  所以何八張五的身子微微抖著,也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

  白欣如第四個趕到,她的反應雖不及有四十年以上江湖出生人死的經驗之長短二刀,但輕功自然比李天行好得多。

  她腳一到地,即驚呼一聲。

  李天雄的死,委實令人震驚。

  小丘旁邊,赫然有一座新墳。

  李氏兄弟分左右而立,月色下,淚流滿面,呆立不語。

  青衫十八劍為了這趟鏢丟了十六名兄弟,怎教李天行、李天勝不悲憤若狂呢!

  長短二刀皆亮出了爍爍寒芒的薄刀,以手抹試;除了希望這兩柄刀能飲乾殺人者的血,他們還希望些什麼呢?

  白欣如小心地試去劍上的黃土,有些黃泥,已變成赭色的了。

  血染的紅。

  周白宇黯然神傷。

  追命喝著最後幾口的悶酒。

  三輛馬車三匹馬,靜靜地停泊在一旁,偶爾幾聲馬鳴,及馬尾拍擊蚊蠅之聲外,這時的環境正像那弦月一般冷、一般靜。

  而在遠處的一座比較高的土崗上,靜靜地潛伏著一隻兀鷹,鷹眼正在注視眾人。

  周白宇切齒地道:「無敵公子好狠的手段,好高明的身手。」

  追命一口氣把酒幹完,抹了抹嘴:「不是無敵公子,無敵公子從不使劍,他是最謹慎的人,只信任自己的手,他的手無論什麼時候都跟他在一起,劍卻有遺漏的可能,天雄卻是死於劍下的。」

  何八狐惑地道:「那你的意思是……」

  追命淡淡地道:「殺天雄者,只是無敵公子的手下,那可能是較得力的一名手下,而無敵公子本身極可能尚未到達,若他早已到此地,適才我們的兵力已分散,他可以輕易地把我解決,那是最好的時機,像無敵公子這一種人,是絕不輕易放棄任何良機的。」

  張五驚然道,「那……若無敵公子的手下身手也如此……」下面的話也不用再說下去,長短二刀、白欣如、李氏兄弟都已明白。

  追命仍淡淡地道;「那也不用太悲觀,既然無敵公子尚未出現,我們就得先把他的手下除去,然後才合力應討真正的勁敵。」

  白欣如道:「但對方的身手並不弱,何況,我們連他在何處也不知曉,他在暗,我們在明,這……」追命笑道:「他雖在暗中,但我們也可在暗中,引他們墮入我們的圈套,至於他身在何處,只怕白宇已經知曉了……」周白宇目光一抬,笑道:「追命兄,得你提示,我想到了!」

  李天勝手按劍鍔,道:「在何處?」

  周白宇以手向天一指,道:「天上。」

  天空。

  半弦冷月高掛,除了高處有一隻大鷹翱翔,整個天空冷清得可怕。

  這種天氣,白天熱得驚人,晚上也冷得驚人。

  李天行望著空蕩蕩的天空好一會,忽然打了個冷顫,顫聲道,「難道,就是那,那只鷹?」

  追命淡淡地道:「還有鷹背上的人。」

  周白宇能夠領悟對手的藏身處,不是看見的,而是猜到的。

  兀鷹在高空飛行,只能辨出一隻鷹的模樣,離地面實在太高,根本沒有人能以眼力分辨得出鷹背上是否還有個人。

  周白宇能夠猜得到,除了他天性聰敏外,也因為他肯下死功夫去想。

  他是被追命一語提醒的。

  既然對於絕不是無敵公子,只是無敵公子的手下,動力再強,輕功再好,也好不過坐鎮第二把交椅的無謂先生。

  若是無謂先生要殺李天雄,自然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欲瞞住人在崗前的追命,恐怕也地不容易。

  何況,無謂先生早已死去!

  那麼對手用什麼方法來隱瞞自己的行藏,不被發現呢?

  對方誅殺李天雄時,何以能使追命等亦不察覺?

  這很容易使周白宇想起那一聲鷹的長鳴。

  鷹嗚淒厲,適時眾人心中有一層陰影,若對方在此時殺人,輕微的異響是絕引不起別人注意的。

  有巨鷹的「代步」,對方當然可以做到來無影去無蹤費人猜疑的地步了。

  白欣如皺眉道:「對手在天空,我們在地面,就如何下手呢?」

  追命笑道:「不必擔心,他自己會走下來的。」

  時已深夜。

  月掛中天。

  四周一片荒野,滿目蒼涼。

  三輛馬車靜靜地停在一處。

  車子旁正有一堆木柴,在熱烈地燃燒著。

  火光中,有一人半靠在土崗上,似在運氣調息。

  這正是值更的李天行。

  忽然,第一輛馬車上躍下一人。

  李天行立時醒覺,微咦一聲,飛身迎了上去:「天勝,你出來幹嗎?」

  李天勝一身勁服,長劍已然出鞘,一手握劍一手執劍鞘,青筋在他緊握的拳背上跳動著,雙眼如烈火般發出仇恨的光芒:「我去宰了他們!」

  李天行急叫道:「你到哪裡去找那些人?」

  李天勝回首疾道:「我不管,我只知他們在附近,趁追命前輩和周大俠等已入睡,讓我去挖出他們的根來!」

  李天行跺足道:「就算你找到對方又有什麼用?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呀!」

  李天勝遲疑了一陣,又抬起頭來,毅然道:「雖然我不是他們的敵手,但我只要能喊出一聲,周城主他們就會趕到了,兇手走不了,我個人的生死叉算得了什麼?」

  李天行急道:「不行不行,你先得與追命前輩等商討後再行事!」

  李天勝疾道:「若與他們商量,他們一定反對我這麼做的,大哥,你還是別阻止我吧……」李天行又急又氣:「唉呀,天勝,你,你怎能去呀,你……」李天勝幾個起落,邊道:「大哥,你多保重。」轉眼間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只剩下心急如焚、又不敢離開崗位的李天行,怔怔發呆。

  李天勝身形似箭,一會兒便到了李天雄喪命之處,只見他在四周小心察看,喃喃地道:「你這魔鬼,這殺人的魔鬼,一定就是躲在這裡附近的土崗,出來吧,你逃不了的,還我兄弟的命來!」

  忽然有一人冷冷地道:「我來了,你看不見嗎?」

  聲音冰冷而無一絲情感,似從半空中傳來,李天勝嚇了一大跳。

  驀然,月華彼一龐大的身影盡蓋,一隻巨鷹自天上振翅沖下,利嘴啄向李天勝,同時間,鷹背上一人翻身落地。

  李天勝陡地張口欲喊,怎奈巨鷹龐大的雙翅揮動,黃塵滾滾,竟有千鈞之力,令李天勝連呼吸也頗因難,哪裡還喊得出半聲來?

  兀鷹巨嘴如利刃一般啄向李天勝,李天勝勉強立住馬樁,但身形已搖擺不已!

  李天勝猛然出劍!

  長劍與利嘴相擊!

  火星四射,鷹雖被擊退,但一股潛力湧來,李天勝長劍被震飛!

  李天勝尚來不及叫出任何一聲,而落在地上的那人已把握住最佳時機,錚然出劍!

  劍華四射!劍快如電!

  李天勝已避無可謎,退無可退!

  倏地一座土崗後傳來一聲叱喝!

  劍光一閃,其快如電!

  那一劍及時架住殺人者的劍鋒。

  來者一身白衣,神采俊朗,正是周白宇!

  同時間巨鷹展翅高飛!

  但土崗後幾聲叱喝,三條人影也同時閃出,對巨鷹展開攻擊!

  剎那間,人與鷹盡被包圍。

  李天勝臉無懼色,悄悄地退了開。

  在土崗僵持的是周白宇和那殺人者。

  李天勝退了開去,會合李天行,助白欣如與何八張五殲滅鷹。

  這就是所謂「螳螂捕螂,黃雀在後」了。

  這就是追命說「對手會自己走下來」的意思。

  這就是陷阱!

  周白宇盯住那人,冷冷地道:「其實你也不用蒙面了。」

  那人一身黑色勁服,靜立不語。

  周白宇談談地道:「我早已知道你是誰了。」

  那人的眉心打了一個結,似是詢問。

  月很明亮,淡淡地把光華灑在對方的黑衣與周白宇的白衫上。

  周白宇又笑道:「一劍即奪命,除了你,我就想不到是別人了!」

  那人忽然用手扯下黑色臉紗,一臉煞氣,但相貌卻相當不俗,道:「對了,除了我一劍奪命施國清外,還有誰能做得到?」

  周白宇忽然向施國清一拱手,道:「今夜我們少不了一番爭鬥,在決鬥之前,我倒想請教兄台一事!」

  施國清鎮靜如山,冷冷地道:「好,你問吧,你問完了我也要問。」

  周白宇道:「你乃昆侖後起之秀,論武功論才智,皆是昆侖派之佼佼者,為何肯屈屆斷魂谷無敵公子座下之臣?」

  施國清沉吟了一陣,霍然抬頭,道:「是的,我是昆侖派的一流劍手,但我的目標是任一派之掌門,他們卻只給我一個『後起之秀』的名稱,除了無敵公子,誰能逼使昆侖派承認我是掌門?」

  周白宇悚然一驚。

  聰明的人往往理想太高了。

  理想太高,希望太大,一旦失敗,摔得也就往往比別人重。

  像一劍奪命施國清,他年少得志,劍術超群,論武功自可當昆侖一派之首,但以其品行才幹,卻不是掌門重任的理想人選,因為施國清太浮了,也大高傲,所以凡事考慮皆不夠穩實,獲不到別人的信任。

  但施國清並不因此而改過自己的缺點,且竟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他認為只有無敵公子,才能助他一臂之力,所以屈為無敵公子手下,也在所不惜。

  但無敵公子是不是容易被利用的人呢?

  可惜施國清當局者迷,已完全顧慮不到這些了。

  施國清這種可怕的想法,狂傲的性格,確令周白宇吃了一驚的。

  施國清冷冷地道:「你問完了沒有?」

  周白宇長歎道:「問完了,請吧。」

  施國清道:「慢,我還有話要問你。」

  周白宇垂手道:「你且問吧。」

  施國清聲音冷酷而無情,正如寒夜的冷風:「你要單打獨鬥?還是群毆?」

  周白宇談淡地道:「當然只是我和你,與別人沒有關係。」

  施國清冷哼道:「真的?」

  周白宇冷笑道:「言出必行。」

  施國清突然哈哈大笑道:「你中計了,那日一戰,你是我手下敗將,若你以多圍攻我,或可取勝,如今你為了名譽而棄此良機,未免太不聰明了。」

  周白宇道:「我看你還是收斂一些的好,上次我敗於你,是你使詐,但這次我防備在先,你武功非我之敵,能取勝把握已極微,若你仍狂傲自大,恐怕我不費力氣你便已敗了。」

  施國清登時腦中一醒,傲態盡斂,他也是劍術名家,「不可輕敵」四宇真意他亦早已領悟,是以神態回復冷靜,但仍不服氣道:「憑我智力,殺你易如反掌。」

  周白宇淡淡一笑道:「隨你怎樣吧,反正你是將死之人,若你能勝我,他們也絕攔阻不了你的,你出手吧。」

  施國清雖素來狂傲自大,但仍不得不佩服周白宇的鎮靜沉穩,冷笑道:「無論此戰如何,無敵公子一到,你們皆得死無葬身之所!」

  周白宇皺眉道:「無敵公子是真的這樣值得你信任?」

  施國清一挺胸,甚為得意地道:「當然,若他不信任我,當我為心腹,怎肯讓他本身的坐騎巨鷹相贈於我呢!」

  周白宇長歎一聲道:「既然你認為如此,我也沒話好說了,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的是:無論這一戰誰勝誰負,總會有一人要倒下,也可以說是生死之戰,所以我出手絕不留情的,你得留心了。」

  施國清緩緩將劍平舉於胸前,一宇一句地道:「我自會懂得的了,你也得記住,我的一劍殺得了你,是絕不會用第二劍的,你放心好了。」

  這句話講完了以後,兩人都忽然靜了下來,一場血戰即將進行。

  這將是修烈的一戰!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4:02 AM

第二部 亡命:第10章 泥團之戰

  月明,風清。

  誰信京華塵裡客,獨來絕塞看月明。想當時古人所見的月亮,正與此夜的月亮一般孤寂。

  月華的光輝就這樣地灑下來,披在周白宇與施國清的肩上。

  這裡本來很是靜寂的,只是遠處傳來兵刃劃空之聲,隱約能聽聞叱喝聲與鷹的怒嘯。

  周白宇與施國清的搏鬥處,卻是一片空地,所有的小丘最近的也在百碼之處。

  但空地並不是平地,地上正有不少大小不一的巨石,也不可以說是巨石,只是黏濕的泥土,經白天陽光的蒸發後,凝結而成一堆堆的韌硬的土團。

  周白宇與施國清二人誰都沒有動過。

  周白宇知道,他要殺死施國清,是絕不能急躁的。

  急躁會造成疏忽,疏忽會造成錯誤;錯誤會造成死亡。

  所以他絕不輕易出手。

  施國清雖然自傲性急,但他知道對手是周白宇,所以他也平氣靜息地等待著,等待著出手的機會。

  因為對付周白宇,一絲大意皆會造成敗亡,所以施國清也絕不大意。

  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武功,甚至彼此都有點佩服對方。

  他們絕不輕易出手,一旦出手,石破天驚,生死立判!

  但他們的外表看來都那麼安詳,周白宇甚至臉上有了笑容,施國清還作著深呼吸,就好像一個是出來觀賞明月的,一個是沐浴在這深夜的涼風裡似的。

  又有誰想到,這就是生死決鬥的前夕呢?

  突然間,黑白人影閃動!

  衣袂在空氣中疾劃出風聲!

  叱喝,巨響!

  施國清先動!

  施國清驟然蹲身,雙手抓起一塊泥團向周白宇扔了過去!

  施國清在上次與周白宇一戰中,論劍術並討不到便宜,但在較內力中卻借力打力拍中周白宇一掌。

  所以他決定先耗盡周白宇的內力。

  這是極明智之舉!

  周白宇也絕非庸手!

  但硬泥團已夾著勁氣砸來,少說也有三五百斤的力道!

  若以劍去挑架擋格,那一定無法承受。

  周白宇卻不驚不忙,反手扣起另一塊泥團,直向擲來的泥團扔過去!

  這是明智之舉,以其人之道還抬其人之身!

  嘩啦一聲巨響!

  泥團於半空相碰,泥花四射向周白宇。

  周白宇大喝,俯身,出手,又是一團泥塊!

  泥團再於半空相擊!

  啪!泥團互碰撞散!

  泥屑四射。

  月華已被漫天灰泥黃塵所蓋。

  泥塵彌漫中,又一塊巨泥呼嘯撞到!

  另一塊硬泥團也飛起迎上:

  漫天上揚塵飛,已遮蓋了周白宇與施國清的身影。

  那頭巨鷹一見有人竄了出來,立即展翅,即欲離地飛逸而去。

  鷹若飛到半空,只怕沒有什麼人能奈何得它了。

  只是這裡上崗相當密集,巨鷹雙翅展開約十二尺闊,當然是沒有位置供它起飛。

  它只好以羽翼滑翔至約莫三十尺外的一片純然空地丟。再展翅高飛,那時只怕無人擒下它了。

  這頭巨鷹行動極為敏捷,長嘯一聲,已滑出十餘丈遠。

  但在同時間,白影一閃,自欣如的輕功最好,第一個趕到!

  白欣如一到,嬌叱一聲,一劍刺向巨鷹。

  白欣如畢竟是個女孩子,膽子較小,尤其是對於某些異物,難免心生畏怖。

  白欣如也不例外。但她那一劍幾乎是閉著眼睛刺出去的!

  因她不忍看見那頭巨鷹的死狀。

  巨鷹竟似有靈性,收翅,尖嘯,展翅!

  雙翅一展,巨飆卷沙撲打,登時黃沙蔽空!

  女孩子的小巧功夫多數會練得比較好,因為她們的身輕苗條,但女孩子的下盤多半不會紮得很穩實,因為他們的腿不夠粗。

  女孩子的腿一粗就不好看了。

  白欣如亦不例外。

  她還未來得及睜開眼睛,劍已被鐵鍋一般的翅膀撥開,整個如燕的身軀也被狂風掃得飛了出去!

  當她睜開眼睛時,身子已落在丈外,她一個飛燕穿簾、蜻蜒點水而立,巨鷹又滑開了十尺左右,而白欣如的劍,蕩飛在兩丈外插入一座土丘上。

  眼看巨鷹已到了平地時,上崗後又跳出一人,刷地一劍向巨鷹刺去!

  崗後也有一人追到,大喝一聲,亦一劍刺出!

  第一個人是李天行,第二個是追趕而來的李天勝。

  他倆剛剛在馬車旁合演了一齣戲,所以才造成這一次的圍剿「殺手」得以成功。

  只是劍未刺到,巨鷹極有靈性,驟然警覺,雙翅展出!

  李天行被它連人帶劍一翅膀掃出丈外。

  李天勝右手被另一翼掃得關節脫臼。

  這只巨鷹力大無窮,根本令人無法近身。

  只是還是有人能近身的。

  巨鷹猛然撲飛十幾尺,已到了那片室地,長嘯一聲,雙翼猛展,正欲離地飛去。

  正當它雙翼展開時,左右同時疾閃出兩條人影,一高一矮的兩條人影。

  長短二刀。

  巨鷹的左翼尺展時,張五已撲到,一刀把巨鷹的左翼硬生生穿過,釘在地上!

  巨鷹痛極狂嘯,右翼回掃長刀張五!

  張五及時棄刀躍退,仍被巨翼所帶過的狂飆掃出丈餘遠。撞倒在一座土崗旁。

  巨鷹拚命掙扎,竟硬把釘在地上的長刀拖起,勉強欲展翅飛離。

  只是它仍慢了一步。

  短刀何八矮小精悍的身子已欺近巨鷹,整柄短刀自巨鷹腹中戳了進去!

  巨鷹痛極狂嘯,右翼猛掃,何八棄刀退身,仍被一翅打飛半空。

  巨鷹畢竟是百鳥之王,兩度重創,仍強自飛起,但因左翼被洞穿,一時飛不離地,滑翔了丈餘,在黃土上留下兩行鮮豔的血痕。

  白影一閃,白欣如又掠至。

  白欣如輕功極高,身形靈巧,巨鷹劇痛間竟未及留意,白欣如陡地躍起,一劍刺向巨鷹頭部。

  巨鷹尖嘯,白欣如棄劍疾退。

  巨鷹在地上拼命作垂死之掙扎。

  自欣如驚魂未定,在丈餘外劇烈的喘息。

  巨鷹的頭部大量地淌著血。

  劍,就嵌在巨鷹的頭頂。

  龐大的巨鷹已靜息了,它終於逃不過死神的魔爪。

  它的羽毛散鋪滿地,而它的身軀已經靜靜地躺著。

  白欣如、何八、張五、李天勝、李天行站在一旁,猶驚魂未定。

  無敵公子的一頭坐騎已是如此難惹,主人的武功只怕更驚人莫測了。

  泥團不斷地在半空碰擊!

  忽然間,碰擊時的巨響驟然停頓。

  在這種時候,停頓是一件極不自然的事。

  原來周白宇和施國清二人俱發覺,他們的四周已沒有了泥團!

  而在離他們約二十尺的地方,倒還有一塊如桌子般大小的泥團!

  只有一塊!

  這一塊是在所必爭的!

  無論是誰先把這塊泥團向對方扔了出去,對方必難以接下,無論以劍挑或閃避,皆盡失先勢。

  無論是誰一被對方占了優勢,恐怕誰也不能把局勢挽救過來。

  所以施國清、周白宇身形一頓後,二人同時展動,撲向那塊泥團,其勢如電!

  施國清竟然快了一步!

  他的指尖已沾上泥團,他的心中狂喜。

  突然他覺得周白宇那邊有異。

  他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了,但又不知道自己是錯在哪裡。

  他已猛地把泥團托起,無論是多少斤重,這個擔子他是托定了。

  施國清大吃一驚,抬頭,反手拔劍!

  只見眼前劍光一閃!

  他右手的泥團轟然拋下,他已知道他錯在哪裡了!

  只是大錯已成,他已無法挽回。

  他反手拔劍,劍剛出了一半鞘,便停了下來。

  他雙目暴睜,臉容痛礙不停抽搐。

  他的喉管已被一劍穿過!

  人往往是一種可笑的動物,他們往往為了一樣無關重要的東西,或者為了一件小小的事情,或者為了忍不下的一口氣,以致鬧得天翻地覆,爭持不下。

  旁觀看清,這是至理名言;當而人爭執時,你是旁觀者,往往就容易把事情看得比較透徹,認為爭執者實在太過無謂。

  但你若是當事人,可就絕不這樣想了。

  正如你到一處很優美的勝地,當時許是並不覺的什麼,但若把處身景物都描下,那一張圖片將會令人意想不到的竟是如此值得留戀。

  正如你走入一座城,再退一百步看一座城,感覺是全然不同的。

  亦如你行在山中,你能瞭解山的部份美態,若你在遠處看山,那是全然的宏偉美感,兩者宛然相異。

  正如當某一件事情的發生,你不覺得什麼,但也許以後卻是你最值得回味的一件事情。

  如果在這場激戰中,施國清有時間靜下來想一想,也許就不會死在周白宇的劍下了。

  他當時只想把泥團向周白宇仍去,誰夠快,誰就能獲勝。

  劇鬥中,周白宇也作如此想法。

  但當泥團只剩一塊時,周白宇兀然醒覺。

  為什麼要搶奪這塊泥團呢?

  為什麼不利用搶奪的時間拔劍?

  周白宇頓時明白過來,但他還是沖了過去,所以慢了施國清一步。

  施國清全意在那塊泥團上,而周白宇的心志已轉移到劍上。

  施國清蹲下身,抓起泥團。

  他的身形已處在極不利的狀態下,他的手已極不利於轉動。

  在這種時候,這種機會,周白宇是絕不放過的。

  所以他拔劍。

  「錚」的響聲,令施國清陡然一驚,全身全神處於混亂與疑慮狀態。

  此時劍光已閃現。

  施國清也不是蠢人,他立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知道他錯在哪裡。

  可惜他已沒有時間去挽救這個錯誤了。

  他的身形才立了起來,才拋開那塊泥團,周白宇的劍已刺入了他的喉管。

  施國清回手拔劍,劍身才露了一半,周白宇的劍已在他喉核刺入,後頸刺出!

  施國清的劍再也拔不出來了。

  一劍奪命施國清,竟連出劍的機會也沒有。

  他後悔,他極端的後,為什麼要搶奪這一塊無關重要的泥團!

  他後悔他為什麼不早一點想到這一點。

  可惜人總是多後悔在他後悔已無補於事的時候。

  周白宇怔怔地望著緩緩倒下去的施國清。

  他永遠也不能忘記施國清瀕死前的眼睛。

  充滿恐懼、憤怒、驚疑與怨毒的一雙眼。

  周白宇的手心忽然沁出冷汗。

  他覺得自己勝的實在些僥倖。

  當日他與施國清的另一番激鬥中,他也是走錯了施國清的同一著棋。

  當日他與施國清較劍後,力爭奪一柄劍面比拼內力,施國清當時忽然棄劍,出掌擊中了他。

  他當時也恨自己為什麼要爭奪這一柄劍呢?為什麼不改而出手呢?

  那一次是一個教訓,今天他用當日同樣的手法,施於對手身上。

  當日他能逃出厄運,全憑沉著應變和追命的救助,才不致喪失性命。

  而今日的施國清就沒有那種運氣了。

  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白欣如、何八、張五、李氏兄弟都相繼出現,靜立於周白宇身旁。

  殲滅了敵人,他們自然鬆了一口氣,但當時他們隱約地感覺到強大的勁敵已漸漸逼近時,他們的呼吸又急迫了。

  他們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周白宇與施國清之戰,但他們能猜想得出此戰之慘烈。

  周白宇也知道他們是經過可怕的劇鬥,那頭鷹並不易對付,這從他們疲憊而帶傷的身軀便可看出。

  周白宇疲乏地揮揮手道:「我們應該回去了。」

  回去?是的,回去,回到追命那兒。

  追命正以一個人,守著三輛馬車。

  青衫十八劍,以輕功見長,施展輕功時青衫飄飄,運劍如風,是以江湖人稱之青衫十八劍。

  李天行是十八劍中功力最高者,李天勝是十八劍中劍法最佳者,他們的輕功自然不弱。

  但他倆比起長短二刀,委實是差得太遠了。

  短刀何八跑的時候,就像一隻冬瓜一樣,滾呀滾的,你怎麼跑都得落在他後面。

  瘦子張五剛好相反,兩隻長腿瘦得連肉也不長,但跨上一步就等於別人連跨三步,不用跑也比人跑得快。

  可惜他們的輕功比起白欣如,可差多了。

  白欣如全身就像輕飄飄,跑的時候素衣迎風飄動,像被風吹起似的,誰也追不上她。

  能追得上她的只有周白宇一人。

  也不見周白宇是怎樣跑法,只是他要跑,他便起步跑,一跑起來兩旁景物完全模糊,耳邊狂風呼呼作晌,連白欣如都追他不上。

  但周白宇他自己知道,若是憑這一雙腿能追上追命,那除非太陽是從東邊沉下去。

  追命那一雙腿,能從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出擊,跑起來更是比風還快,所以追蹤術他是在江湖上坐第一把交椅的。

  追命馬步之穩,腿法之快如奇,已被江湖上稱為「天下第一腿」。

  李氏兄弟最遲趕到。

  他們一到,便大吃一驚。

  原來周白宇、白欣如、長短二刀等人都定在那裡,呆立不動,像是腳底長了根似的。

  何八張五竟還冷汗淋漓。

  李氏兄弟定睛望去,不望還好,一望之下臉色陡變,汗亦如雨紛紛下。

  蕭聲。很是肅釘的蕭聲,竟是「破陣子」的曲調。

  蕭聲百轉回腸,剛時殺氣騰騰,柔時淒然落淚,激蕩在空氣中。

  白衣人。

  白衣人手持五蕭,靜仁於月色下,似全身已融和蕭聲裡。

  白衣人的年紀絕不超過十四,神色落寞,但以面容之俊朗,連周白宇也自愧不如,白衣人的眉宇間隱然有一種清靈之質,似根本不屬於這庸俗塵世的人。

  誰也想不到他就是惡名滿天下、手下無活人的斷魂谷谷主,無敵公子。

  但他們又不能不信,因為除無敵公子外,天下又有誰能追蹤到此呢?

  無敵公子!唉,無敵公子已經出現了。

  好一會他們的眼光才轉向追命,因為無敵公子的出現已懾震住他們的神智。

  追命就趺坐在三輛馬車的前面的土地上,像什麼事情的發生也不能令他移動半步。

  追命竟看也不看無敵公子,但額角已滲出了汗珠,抓起酒罈大口大口地灌著酒,地上已有三個空的酒罈。

  他們都知道,追命在鎮上買了五罎子酒,一路來已經喝乾了一壇,如今竟在同時間喝乾四壇酒,實在是不可思議。

  但大家都知道,追命越喝下多酒時,他所發揮的能力就越大,要對付的敵人就越強。

  無敵公子,正是他最大的敵人。

  無敵公子吹著蕭,追命喝著酒,倒令站著的周白宇他們不知如何是好!

  誰能看出如此幽美的景象,竟隱伏著一場驚天動地、慘厲絕倫的血鬥!

作者: 清風神無    時間: 2014-9-18 04:15 AM

第二部 亡命:第11章 公子無敵

  蕭聲驟歇。

  追命揚手拋出空酒罈子。

  酒罈碎裂在地上。

  追命醉態畢露,醺醺然地抬起頭,打了一個酒嗝:「你們準備好了沒有?無敵公子硬要等你們到齊後才肯出手。」

  無敵公子白衣飄飄,玉蕭輕擊在左手虎口上:「斷魂谷現下需要人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眾人不禁啞然,周白宇強自鎮靜,冷冷地道:「不可能。」

  無敵公子淡淡笑道,「很好,那麼,各位最好也不要推讓,一起上好了。」

  張五強自打了個哈哈,一方面以大嗓子來平息心頭的怔忡:「好哇,你別擔心,咱們大夥兒都一齊向你討教的。」

  無敵公子微微笑道:「很好,我喜歡爽快的人,我留你一個全屍!」

  何八用力一跺腳,似踩死不安的小蟲似的,大聲叫道:「媽拉巴子,你敢瞧不起長短二刀?」

  無敵公子神色絲毫不變,真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不動於色」的地步,「其實我已經很看得起你們了,否則我也不用親自來殺你們!」

  無敵公子口口聲聲說殺說饒,似當這一干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都必死於他手中似的;當下李天勝發狂地一跺腳,怒道:「好哇,你一個手下也不帶來?」

  無敵公子仍笑道:「我不必。」的確,以他的武功,實在不必需要任何手下了。

  無敵公子忽然又一笑:「況且,我的得力手下無謂先生、施國清、鐵翼神鷹都已亢在你們手上了,其他的手下帶來又有何用?」

  追命忽然站了起來,竟連一絲醉意也完全消失了,眼眸清亮而冷靜,沉聲道:「咱們可以開始了吧?」

  無敵公子也隨手扔了玉蕭,雙袖垂下,笑道:「可以開始了。」

  李天行第一個想衝鋒過去,但忽然憶起了追命曾在車上討論應戰無敵公子時的一番話,「對付無敵公子那樣的人,若不團結一致,只獨立魯莽行事,她的結果只有:死;而且,他的犧牲還削減了我們本身的力量,簡直是罪不可恕!」

  所以李天行靜了下來,拔劍在手,全神貫注于無敵公子身上。

  李天勝也想沖過去拼個你死我活,但忽然想起追命曾經對他們所作的分析:「無敵公子雙掌天下無敵,我以雙腿纏著他的一雙手。白宇劍法最精最快,職責是困住無敵公子的一雙腿,使他無法施展輕功,甚至移動也有所不能。欣如輕功最圭,攻他上盤。長短二刀刀法精奇,攻他中盤。天行天勝勇猛,攻他下盤。沒有人可以擅自離開崗位,否則我們將全軍覆滅。」

  李天勝一想到這些,就不敢妄動了。

  何八怒喝一聲,反手拔出短刀,正欲沖過去,忽然也凝住了,追命的話正盤旋在他腦海中:「一定要冷靜。對付無敵公子那樣的人,若不冷靜,只有死路,你越衝動,他越是容易得手。」

  張五刀拔在千里,人卻停了下來,追命的話一如春雷迴旋在他耳邊:「勇敢有時最是累事,無謂的犧牲是笨蛋!」

  白欣如的身形「飛」了丈餘陡然落地,她記起了追命的吩咐:「若大家各堅守崗位,我們尚有三成勝機,若每個人都憑一時之勇要當英雄,那我們便會敗得十分狗熊。」

  周白宇耳邊也響著追命的話:「若我身形一動,你們即刻攻擊,絕不可延遲,因為時機已經到了!」

  無敵公子狀態悠閒,但心中暗暗吃驚,因為他隱隱覺得敵手力量之龐大團結。

  他從未遇過力量如此龐大的敵手。

  他覺得有一種可怖的威力自四周壓來,令他呼吸也開始沉重:那是殺氣!

  他只見北面所立的李天行、李天勝,正狠艱地盯著自己,那種神態就像寧願灑牲性命,也要把敵人手刃於劍下。

  他也看見南方的長短二刀,利刃閃亮,而何八張五的神情,就似貓看見老鼠,非把利爪嵌入敵人的身軀內而不甘心。

  他更看見白欣如和周白宇。

  白欣如整個身子似隨時將飛起,似一隻被激怒的小鳥。

  更可怕的是周白宇。無敵公子一眼便盯住了他。

  周白宇雙手持劍,劍貼於胸,閉目凝神,竟是人劍已合為一體,一觸即發,意隨心生,竟是無物不毀、無堅不摧的馭劍之術。

  但無敵公子一眼瞥見追命時,心中更為吃驚!

  追命步踏不丁不八,既不是子午馬更不是四平大馬,但著右腳向左擰,即成子午馬,若右腳向內轉,即成並步相連,左腳隨時將踢出,只要一沉腰,身子便馬上能飛起攻擊!

  無敵公子已不敢大意。

  周白宇心中更為暗驚,因為無敵公子狀態極為悠閒,這看來全不放在眼內的神態,竟是一種最佳的守勢。

  無敵公子背負雙手,淡淡地看看他們,但每一個人都覺得無敵公子的目光是向他掃射過來的。

  因為他沒有作任何守勢,反而能同時接下這七名武林高手之合擊:任何守勢,皆有其罩門,但任何微小破綻皆足以致命。

  所以無敵公子根本不守,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敵人的出擊,似一口張開的巨網,只等魚兒入網。

  周白宇震動的是:無敵公子竟已臻「守即不守,不守即守」的武學巔峰了。

  肅殺,靜寂。

  月已斜,月將沉,時已過四更天。

  李氏兄弟的身子已被汗水濕透。

  長短二刀呼吸更沉重急促。

  白欣如的身於微微顫抖。

  風急,風冷。

  周白宇人劍合一,竟已入定。

  追命連目光也沒有抬起。

  無敵公子神態更悠閒,頭頂竟升起嫋嫋白煙!

  忽然,追命怪叫一聲,身形展動!

  追命身形一動,竟是雙腳同時飛起。

  但只掠出丈餘便驟然停下。

  無敵公子剎時間目中精芒四射,盯住追命。

  只是出手的根本不是追命。

  同時間,周白宇連人帶劍沖到,白欣如身形似箭,已撲近無敵公子,何八張五舞出滿天刀影,罩住無敵公子,李氏兄弟全力出劍,招招皆是拼命招式!

  聲東擊西,防不勝防!

  可惜對付的是無敵公子。

  無敵公子的眼睛仍瞪著追命,但雙手卻見招拆招,遊刃有餘,好像早已知道攻擊的是周白宇他們而非追命似的。

  無敵公子的應變定力竟已達到「臨危不亂,穩如泰山」之境。

  刀淩厲,劍更無情。

  自無敵公子雙掌平推而出,便無一人能撲進無敵公子一丈之內,除了周白宇。

  無敵公子的雙掌就似是龍捲風的中心區,雙掌一吐後,懾人的狂飆湧出,白欣如被一掌遙摧落丈外,張五何八摔出丈余卻連站都站不穩,一跤跌坐,李氏兄弟卻飛出兩丈之外,一時爬不起來。

  除了周白宇。

  周白宇人劍合一,沖近丈內,但仍被狂風吹得心神不一,倏地失了方位,斜落下來。

  別說圍攻及鉗制無敵公子不可能,就連近身也不可能。

  無敵公子武功之高乃在他們想像之外。

  追命大叫一聲,叫聲未聞,人已撲近無敵公子,敢情他的身法竟比聲音的速度更快!

  「哈」地一聲,追命已欺近無敵公子,抬腿蹬出!

  可惜他對付的是無敵公子。

  無敵公子一揚手,後發而先至。

  追命離無敵公子僅僅三尺,吃了一掌遙推出丈餘遠!

  僅差三尺,追命就能踢著敵人!

  刀光閃動,何八張五叉已攻到!

  無敵公子大笑,狂笑聲中出手,長短二刀踉蹌倒退,鮮血自唇角湧出。

  白欣如欺近,出劍!無敵公子回身一掌,白欣如又飛了出去!

  李天行、李天勝同時撲到,劍疾刺而出!

  這一連串的急攻皆在一瞬間發生,無敵公子竟絲毫不亂,雙袖倒卷而出,李氏兄弟被逼飛退。

  狂飆萬鈞,李天行跌出丈外,李天勝卻抓住身旁的一塊巨石,硬生生把身子穩住,驀然再出劍!

  「絲!」劍尖劃破無敵公子的衣衫,無敵公子勃然色變,出掌如電,一掌擊在李天勝的前胸!

  李天勝登時癱軟了似的,整個胸膛都癟了下去,鮮血自五官溢了出來,立時氣絕,他的劍只差一分,便能刺傷無敵公子了。

  只是他連半分力也使不出了。

  他的屍體仍被蘊在體內的掌力震飛出去,撞向撲前來的周白宇。

  周白宇只得雙手一按,硬把屍體的來勢兜住,以保全李天勝的屍首不至被撞得粉身碎骨,只是掌力於體內太大,一時無處發洩,竟把李天勝的屍首震得眼珠噴了出來,全身骨骼節節碎裂。

  周白宇顧得出手相接,身子也只好落了下來。

  只聽李天行一聲慘呼:「天勝,你……」骨肉情深,其悲慟可想而知。

  張五忽然以手捶地,嘶聲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一連說了七八聲「不可能」,何八也接道,聲音嘶啞而帶哭:「根本不能近身,怎能打呢……」何八張五自然不是無膽匪類,但無敵公子是根本不能近身的,又叫他們從何打起呢?

  只是有一個絕不灰心。

  追命!

  追命身形一展,便已到了無敵公子的面前,其間起伏的過程,竟無一人能看得清楚!

  追命驀然欺近,但倏地反背向無敵公子,嚓嚓兩腳賜出!

  追命忽然以背向無敵公子,不禁令無敵公子一怔,手下一慢,追命的雙腿已踢到。

  追命除了下盤極穩,千鈞不動外,他的雙腿可以從任何意想不到,甚至不可能的角度出擊,他這兩腳反撐而出,簡直已達不可思議的地步!

  追命反身後,右腳突然向前高踢;竟超過自己的頭頂,蹬向後面無敵公子的頭部,而左腳躍起,反蹴無敵公子的下盤。一上一下,防不勝防。

  更可怕的是:他的左腳是向後喘出,這是別人所意想不到的,更甚的是右腿是貼胸頸頭部向後出擊,在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腳是從何處出擊,就算能及時應付得了追命的左腿,而在一疏神間,右腿將自追命的頭頂回踢,那時只怕天底下已沒有什麼人會來得及逃過頭碎額裂的命運了!

  可惜追命對付的是無敵公子!

  無敵公子雖然是呆了一呆,但他並沒有因為這一愕間而失去應變之能,因為他在那一瞬間已決定了應該怎樣去應付!

  無敵公子一旦覷准了情勢,一旦知道了應該怎麼做,便絕不延綴,倏然出手!

  追命的兩隻腳,竟被無敵公子硬生生抓住!十餘年來,無敵公子是第一個以雙手快過追命的雙腿的人!

  追命心中的吃驚,是可想而知了!他的背向無敵公子,整個人被攝了起來!

  但追命也立時鎮定了下來,因為這時只有冷靜才能自救。

  追命把全身動力集匯於雙腳上。

  無敵公子出手如電,雖能及時抓住追命的雙腿,但也險象萬分,因為只要他再遲緩半分,恐怕已喪生在追命的雙腳下了。

  只是無敵公子以手扣住了這一時腳,但一時間竟無法拗斷這雙腿。

  無敵公子立時定下神來,全身功力運集於手,準備廢去追命的雙腿!

  周白宇見追命的雙腿被無敵公子的雙手抓住,也和張五何八等一樣,感到全然的絕望了。

  不過周白宇也立時記起追命說過的分頭對付無敵公子的話:追命的主要任務是纏住無敵公子的雙手,雖然他現在落盡下風,但總算已困住了無敵公子的雙手了!

  良機絕不可失!

  周白宇大吼,連人帶劍沖了過去!

  無敵公子臨危不亂,也立時感覺到,背後的殺氣與劍氣大盛,他必然要作一個選擇了!

  若不棄放追命,他可能馬上便陷入萬劫不復之境,但而今暫且放過追命,卻是仍有機會把他斃之於掌下的!

  當機立斷,正是英雄本色!

  無敵公子大叫一聲,雙手把追命甩了出去!反身,雙掌齊發,周白宇被逼飛丈餘遠!

  追命的身子被扔了出去,向兩丈外的一座土崗飛撞而去!

  追命怪叫,雙腳功力運集,少說也有四百斤的力,是以他的身子只飛出一丈,便驟然落下來!

  追命一落下,立時足尖點地,一個翻身,已落在無敵公子面前,正面向著他!

  無敵公子正以雙掌退了周白宇,心知不妙,回身只見追命已一拳擊到!

  這一拳的招式並不精奇,但是快疾絕倫!

  追命快,無敵公子更快!

  無敵公子右手已抓住追命的手腕,當然那一拳再也擊不出去了,而無敵公子的左手,卻疾向追命的心口抓來!

  追命大驚,奮力一掙!

  若在平時,追命這一退或可躲過這一爪,只是如今手腕已被扣,一掙未脫,但仍是避過了要害,只是衣領被無敵公子一手攫住,揪了起來。

  血戰以來,無敵公子力戰七大武林高手,不但占盡上風。而且連腳步也沒移動過半步。

  無敵公子一直是見招破招,掌風過處,簡直是無堅不摧。而且最難得的,還是他臨危不亂、鎮靜如恒的應變態度。

  但換一角度來說,無敵公子的雙腳恐怕遠不及雙手來得有用,腳上功夫再好也不會好得上追命的兩隻腳,只是無敵公子以雙掌迎戰,已遊刃有餘,不必再用上雙腳之助了。

  無敵公子交手以來,從未有走錯任何一步、錯過任何一次出手、浪費過任何一瞬時間、做錯過任何事情!

  但畢竟他是人,人終必有錯。

  無敵公子現在就做錯了一件事情:他不應離追命太近的。

  無敵公子當機立斷,他離追命雖近,因要全神全力對付留意著追命的雙腳,但將原本死扣著追命的手腕的右手一松,正欲一拳把追命斃於掌!

  追命瞪住無敵公子,滿臉漲紅,倏地一張口,滿天花雨,疾噴向無敵公子!

  酒!是酒!

  這正是追命喝酒的原因:

  「酒是你最忠實的朋友,它不但可以為你消愁,讓你可以詐醉佯狂,詐癲納福,還可以替你解決敵人。」這是追命的得意名言。

  饒是武功高如無敵公子者,亦是閃避不及,這是追命之蓄勢已久之一擊,豈是容易破解?

  追命一口噴出酒雨後,右腳踢出,左腳支地。

  無敵公子只來得及把頭一偏,千萬點的酒一半噴到後面的一座土崗上,另了半射在無敵公子的臉上!

  酒點射在土崗上時,竟激起塵上飛揚,土崗竟已添上無數大大小小的孔洞。

  但另一半酒噴在無敵公子的臉上,卻是立時蒸發為輕煙。消散而去,無敵公子的臉竟連血也未曾淌出一滴。

  無敵公子已把真力彙集於臉上,硬受一擊,雖沒有受傷,但一時頭昏眼花,更糟糕的是:沒有人能把眼睛也練得刀槍不入的,連無敵公子也不例外!

  所以無敵公子的眼睛,已痛得一時睜不開來。

  不過無敵公子是何許人物,就算瞎了雙眼,追命等人也是極難討到便宜的,何況他只是暫時不能視物而已!

  所以他們必須要把握時機!

  這正是個最好的時機!

  在無敵公子最痛苦時,他仍能很冷靜地人辨得出,有一道疾快的勁力擊來!

  他當機立斷,叱喝一聲,右掌擊出!

  雖然他的掌後發,但他自信仍能先至,只要他先擊中追命,追命便會整個人飛出去,那一腳自然會無效了。

  何況追命只有獨腳支地,衣領又為他所鉗制,目前他雖然眼不能視,但只要能先除去迫命,仍然可以說是百分之百勝定了!

  是的,只要無敵公子的掌力一到,天下間尚無人能把得住腳樁,而且無敵公子的出手,的確是後發而先至,啪地擊在追命的胸膛上!

  但在痛苦莫名中的無敵公子還是料錯了一步,別人自然不能接下他的一掌,但追命能夠!追命竟能以單腳支持,硬挨一掌仍能保持不倒!

  「啪!」壓力太大,追命的右足折斷!

  但追命的一腳,仍準確地撐在無敵公子的胸腹間!

  然後追命才整個人飛了出去!

  追命所受的傷,已是嚴重至極,飛出了三丈許,才跌在地上,爬不起來。

  若不是追命內功深厚,加上無敵公子因眼睛的劇痛而動力大減;以及追命的腳同時踢中了他的話,若這一掌受了個全力擊中,追命中怕要命斃當場了!

  而在此時,周白宇亦已把握了時機,一劍向無敵公子的背後刺到!

  無敵公子結結實實地中了一腳。

  雖然無敵公子已運功相抗,但不管是誰,中了追命這一腳,不死也得重傷。

  無敵公子傷得絕不輕,他的身子向後飛去,等於向周白宇的劍鋒撞去!

  無敵公子的下盤果然不穩得很!

  無敵公子也突然發覺,背後劍氣侵入,但又無法穩住身子!

  劍刺到,千鈞一髮間,無敵公子全力向右一側,斜跌而出!

  他一定要保全自己的生命,一旦能再回過一口氣來,他必能將敵人一一誅滅!

  無敵公子陡然一側,劍鋒走偏,唰地自無敵公子左臂一劍貫穿而過!

  這一劍,無疑等於廢了無敵公子的左手!

  無敵公子劇痛,狂呼,左脅竟硬生生把周白宇的劍夾牢,右手反扣住周白宇的脈門,周白宇連動也掙不動分毫。

  無敵公子如狼曝狂笑,右手一放,不待周白宇反應,已翻掌劈下。

  同時間,刀光疾閃,齊齊刺入無敵公子的左右肋下,釘在無敵公子身內!

  張五何八,長短二刀!

  他們已把握了時機,及時趕到!及時出刀!

  但若非無敵公子雙目不能視物,身受重傷,而左手不能再移動,右手又揚了起來的話,就憑區區何八張五,是絕不能傷及無敵公子的。

  無敵公子滿身浴血,慘叫聲中,張五何八來不及拔刀身退,兩顆頭顱已被無敵公子揮掌砸飛出半空!

  人頭飛到半空,鮮血才如雨噴下!

  又一人飛撲而至,邊大叫;「白姑娘,快……」無敵公子在這種情形下仍能聽聲辨位,一掌劈出!

  那人慘叫,但竟不閃避,無敵公子的右掌竟嵌入那人頭中,一時拔不出來。

  李天行已死去十七名情深義重的弟弟,如今竟犧牲自己的性命,去纏住無敵公子的右掌!

  白欣如嬌叱一聲,劍已刺出!

  劍竟自李天行的背心穿過,再插入無敵公子的小腹中。

  白欣如本就不是殘忍的人,正如一般女性一樣,她還是個很溫柔的女子。

  但白欣如也知道,若這一劍不中,她、追命和周白宇就凶多吉少了。

  既然李天行頭已被劈成兩片,怎麼說也難以活得成了,總不能令他白白犧牲呀!

  是以白欣如狠起心來,一劍自李天行貫胸而出直刺無敵公子。

  而在這時,周白宇恐白欣如為無敵公子所傷,情急起來,狠命一掙,竟把被無敵公子一手夾著的劍抽了出來。

  只是那把劍竟已被無敵公子的一身功力夾得破碎不堪,根本已變成廢銅爛鐵,絕不能使用了。

  但白欣如的劍已刺中了無敵公子,白欣如舒了口氣,以為無敵公子是死定了,但只聽遠處的追命叫道:「小心!再刺!危險!」

  白欣如一看,只見無敵公子滿身鮮血,臉上猙獰,佈滿血絲的眼竟能睜開,瞪住白欣如,右掌自李天行腦中抽了出來。

  白欣如被這個景象嚇得愕住了,一時忘了抽劍,呆立當堂。

  是什麼力量使身負重創的無敵公子仍睜開雙目,不倒下去呢?

  是痛苦,是那一種堅毅不拔的意志!

  周白宇又驚又急,百忙中一個肘錘撞在無敵公子的背脊上,邊大喝道:「欣如,快拔劍!」

  周白宇情急時,全力之一肘撞在無敵公子的背上,無敵公子竟連晃也不晃,反而是周白宇手肘隱隱作痛,別的不說,單是這一份深厚的功力,已無人堪與比擬的了。

  白欣如聞言一醒,即時抽劍!

  無敵公子已是一聲狂吼,一腳踢飛李天行的屍體!

  白欣如及時將劍撥出,只是這時無故公子的右手已疾劈下來,勢如閃電,力同萬鈞!

  周白宇情急生智,急拋去手中之劍,飛撲而起,雙手箍住無敵公子的右手!

  無敵公子的右手微徽一頓,但其勢竟仍未歇,把周白宇連人帶身自背後抽起,向前面的白欣如直摔下去!

  白欣如在無敵公子招勢一頓時,已定下神來,無奈只恐傷及周白宇,故遲疑不敢出劍!

  同時間,一人沖天而起,邊喝道:「欣如下手!」人已撲近無敵公子。

  驚人的是那人僅用一足撐地,卻能一躍三丈,掠到無敵公子右側,雙手全力扣住無敵公子的右手脈門。

  追命!

  白欣如再不遲疑,劍勢如虹,已刺入無敵公子的心胸。

  無敵公子發出瀕死前的一聲怪叫,右掌疾落,直把周白宇拖飛了十七八個跟斗,把追命壓得直趴地上,那一掌仍向白欣如劈來!

  白欣如只聽得周白宇發出一聲慘叫,又聞追命左足關節折斷的聲響,掌勢已如山壓倒,白欣如硬著頭皮,也拍出雙掌硬接!

  白欣如只覺得一聲巨響,自己的身子像輕飄飄地飛起來似的,隨後便失去知覺了。

  周白宇只覺一股極巨的力道把自己提了起來,直摔下去。

  同時間周白宇只聞一聲巨響,隨後便失去了知覺!

  好久好久,周白宇才慢慢蘇醒過來。

  他使力甩了甩頭,只覺滿天星斗,他定下神來,才知道自己是臥在黃沙堆上。

  若是摔在巨石上,恐怕他再也不會轉醒的了。

  他只覺四周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周白宇想努力地爬起來,但才一移動身子,全身便隱隱作痛,痛得冷汗宜冒,立時不敢再掙動。

  他知道他自己至少跌斷了三根骨頭。

  他勉強把身子反過來,希望能看見無敵公子死了沒有!

  無敵公子死了!

  無敵公子終於是死了!

  他滿身浴血,一襲白衣已破敗不堪,死狀極其可怖,眼睛一直未閉上!

  他死不瞑目。

  這場戰鬥死的本不該是他的!

  但他畢竟還是死了!

  是邪不勝正?還是運氣不佳?

  無敵公子的左手胳臂幾乎被周白宇一劍削斷。

  搖盪於肩膊下,而右手仍呈刀狀!

  他臨列前仍發出一掌!

  那一掌誰也永遠不會忘記的,那種威猛,那種可怕,當年燕狂徒的全力一掌也只怕不過如此!

  他這一掌是瀕死重傷時發出的,但一掌已擊飛追命、周白宇、白欣如三大高手。

  但可惜他只發出一掌!

  發出那一掌後,敵人都飛了出去,爬不起來,但他血已盡,力已窮,頹然臥倒!

  這一倒下,他永遠也站不起來了!

  而他組織統治的斷魂谷,在三個月之後便完全解散了,無敵公子死了,無謂先生死了,一劍奪命施國清死了,剩下的無形書生金勝山根本不能再控制斷魂谷,於是被江湖形容為四大絕地之一的斷魂谷,已變成了一般的旅遊勝地了!

  因為無敵公子死了!

  無敵公子死了,周白宇才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忽然抬頭看見追命正在笑嘻嘻的看著他。

  追命的雙腿腿骨已折,而且身受重傷,但仍能坐在地上,並滿面笑容地看著周白宇。

  這人就像是鐵打的,周白宇想。

  無敵公子負傷及忙亂中的一掌,還不致真的要了功力深厚的追命一條性命,腿骨雖然折斷,在他來說恐怕不用一個月便能復原了。

  噩夢已經過去了,但追命仍心有餘悸,若剛才那一場驚險絕倫的慘鬥中,只要一絲緩慢配合有誤,恐怕全軍覆滅的是他們了。

  無論如何,這些賑災銀子是保住了,無敵公子是死了。

  周白宇忽然想起白欣如,他忙向白欣如望去。

  白欣如倒在三丈外的一座土崗下。

  周白宇仍能很清楚地看到,白欣如雖仍昏迷未醒,但胸脯起伏,顯然只是一時暈迷罷了。

  若不是無敵公子已瀕氣絕,再加上周白宇和追命全力相扣抵消了無敵公子右掌一擊的話,這一掌只怕馬上就要了白欣如的命!

  但現在,一切都過去了。

  最先爬得起來的,還是追命。

  只要他有一口氣在,他不會願意倒下去的。

  他不如他的師弟冷血那樣堅忍倔強,但鍥而不舍、吃苦耐熬猶甚過之,當然,他的兩位師兄——鐵手和無情,就更加各具特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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